疾风震荡,清寒的枪刃如银霜雪亮,于少女眸底掠过一片薄月般的寒光。
霎那间天光俱寂,视线内只见一袭猎猎红衣如火焰腾烧,耀眼灼目。
马背上的少年束发如泼墨飞扬,单掌勒缰制住人立嘶鸣的战马,而手中枪尖依然纹丝不动,连半分抖动也无。
风停,马歇。
四目相对,沈荔才发现少年竟有着一副俊美不可方物的好皮囊。
他束着落拓不羁的高马尾,浓眉粗犷而五官俊俏,配上天生偏白的肤色,像塞外经年不化的新雪,更衬得唇红鼻挺、骨相优越。冷眼睥睨间,微鬈的发尾随风掠过他的侧颜,仿佛连头发丝也不甘顺从,卷出野性难驯的桀骜……
是一张略显眼熟的,见之难忘的脸。
是的,眼熟。
少年武将、天生鬈发、黑漆银刃的霸王枪,再联想虎威军驻扎在附近的事……
沈荔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是他?
下颌处骤然一凉,兵刃贴肤的透骨寒意唤回了沈荔的思绪。
“女学馆的学生?”
少年以枪尖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仰首,“敢勾结反贼作乱,好大的胆子。”
“……”
“……”
沈荔羽睫轻颤。
他扫过来的眼神,分明与看陌生人无异。
第2章 第02章 眼瞎 他似乎,眼神不……
少年武将居高临下地审视,凤眸漆冷。
枪尖所指,如视万物为死物。
“女郎!”
马夫吓得冷汗都快出来了,忙向前解释,“将军,我家主人是兰京女师,并非歹人,还请枪下留人!”
被团团围住的太学生们惧极反怒,昂首向前:“你们是谁?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对吾师兵刃相向?”
“女师?”
枪尖偏移挑开沈荔的幂篱,萧燃的视线轻飘飘自她脸上掠过。
少女一身素衣卓然而立,雾鬓风鬟,靡颜腻理,轻纱随风缭绕身侧,若荼蘼摇曳,冰雪之姿不可攀折。
长得倒挺漂亮。
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八岁,像个学生似的,竟然已经为人师表了?
萧燃微挑眉峰。
皇姐大力扶持的女学馆,用人标准未免太低了些。
“别急,今日在场的,一个都逃不掉。”
枪尖移开,他散漫抬手,扬声示意身后的亲卫:“将这块破石头砸了!所有人全都带走,押回京审问!”
亲卫拔刀一拥而上。太学生多是大小士族里的公子,又饱读诗书,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一时不堪受辱,沸反盈天。
萧燃充耳不闻,半点心慈手软也无。
正欲调转马头离开,却闻一道清泠泠的女音传来。
“马车就在道旁,还请将军准允学生们乘车回城。”
萧燃素日最烦文绉绉不知变通的书呆子,闻言侧首,眸色绝对称不上友善。
反被她气笑似的,短促地嗤了声。
“勾结反贼行巫蛊之术,意欲扰乱国本,还想舒舒服服坐车?”
少年于马背倾身,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诮,“不如我送你们几匹马,驮你们的首级回去可好?”
“其一,此案真相未明,诸生便不算犯人,不可以囚徒待之;其二,即便他们真的有罪,然‘刑不上大夫’,亦不能以刑枷示众辱之;其三……”
眼见少年的眸色愈发阴沉,沈荔不卑不亢道:“其三,女学乃是长公主一手扶持,若将军押着长公主的门生招摇过市,损的是皇家颜面,来日天下名士口诛笔伐,还有何人会尊崇长公主?”
说罢,少女拢袖一礼,纤腰折出士人风骨。
“所以,请将军让诸生上车,以全颜面。”
不紧不慢,有礼有节。
偏又字字珠玑,让人无从反驳。
萧燃的目光冷飕飕,似要从人身上生生剐下一层皮肉。
沈荔坦然回望,眸色澄澈,蕴着几分清浅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