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1 / 1)

“不过随口?一提, 有何不妥?”

“你?这个人, 字字句句皆经深思熟虑,又怎会在腥风血雨之后,随口?提及家常?”

身后倾倒的马车里, 传来了极其细微的臂-弩绞紧声。

沈荔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下?去, 吸引谢叙的注意?力。

“因为你?在误导我,欲让所有人都?以为,谢敬才是?那个藏匿于民间的章德太子遗孤。”

谢叙轻笑一声:“这只是?你?的妄自?揣测, 令嘉。”

“若谢敬真是?章德太子的血脉,大可自?陈身份。长公主为执政者,当?抚恤前朝后裔, 反而不会轻易杀他。可他没有……他直到死之前,都?在否认私铸兵器的谋逆之罪。”

沈荔深吸一口?过肺的冷气,缓声道,“他已是?死罪加身,又何必矢口?否认?除非,此事他真的不知情,而是?有人借他的名义暗中操作,再推他顶罪。反正谢杨二党罪状累累,多一桩少一桩,也无人会在意?。”

她稍作停顿,继而道:“这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谢敬的账目做得?真假难辨,必然?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

谢叙从容回应:“为从父做账之人,非独我一人,你?何以笃定是?我?”

“我不能笃定。”

沈荔声如落玉,“可自?杨氏入宫、谢敬倒台,直至杨氏弑君、衣带诏的真伪鉴定,每一桩大案的背后都?有你?的身影。你?看似置身局外,实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可成为破局之关键,宛若一只无形之手,操控着整盘棋局。”

“令嘉高看我了。”

谢叙以指腹摩挲面具的边缘,那是?他复盘时惯有的小动作,“我知你?心思缜密,故而自?从父伏法后,我处处小心谨慎,未曾轻举妄动……”

“正是?因你?毫无举动,才更显可疑。”

沈荔道,“谢敬伏法,本是?你?扶摇直上的好?时机。可你?却闭门谢客,对家主之位、仕途祖产漠不关心,全然?不见翻身进取之意?。”

“在下?就不能……只是?为父报仇?”

谢叙轻轻拧眉,言语交锋,如同执棋试探,“大仇得?报,心愿已了,自?然?无欲无求。”

“你?并非淡泊名利之人,若不图谋谢氏家主之位,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沈荔抬眸,穿过两拨剑拔弩张的人群,一语中的,“你?在图谋比谢氏家主更高远的权位,故而隐忍藏拙。不过也多亏你?点拨,我方能在彻查谢敬生平时,窥见你?的身世秘密……”

谢叙摩挲面具的指腹骤然?停顿,静静凝视她。

“于是?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沈荔徐徐吐息,直视谢叙,“幕后布局之人,不一定就是?章德太子的遗孤,也有可能是?遗孤的儿子。”

杨氏临死前抬起小指,在他耳畔道出一个“谢”字,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宛若初雪落地?。

“令嘉见微知著,洞若观火,在下?着实佩服。”

谢叙于车上优雅抚掌,心悦诚服道,“只是?如此一来,我便更不可能放你?上山了。”

民夫打扮的部曲立刻执刃向前,步步紧逼。

护在沈荔身前的亲卫亦在步步缩小防御圈,很快背抵着背,退无可退。

“令嘉何必负隅顽抗?你?知道的,我不想与?你?为敌。”

谢叙的声音依旧温和,劝道:“沈此君托病留守兰京,今夜山上并无你牵挂之人。只要你?安心在此待到天?亮,谢某愿以性命作保,无人会伤你分毫。”

沈荔眸色微凝。

“我不知你?们使了什么?手段,将阿兄困在了城中……”

风穿林而过,冻结的树叶碰撞出阵阵碎玉般的脆响,一如少女清冷悦耳的声音。

“可这世上,并非唯我牵挂之人的性命才算性命。山上无辜的文武百官、宫娥内侍、数万民夫,难道就活该成为你?阴谋下?的牺牲品?”

沈荔的身姿秀挺如兰,眸底流转着泠泠的清光。

直至步步紧逼的敌人已经踏入了臂-弩的射程范围,她方淡然?道:“很显然?,大公子也漏算了一着。”

谢叙怔然:“什么……”

话未落音,他突然?反应过来少了个人!

那个寸步不离跟在沈令嘉身边的武婢,并没有现身!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数支臂弩自?倾覆的马车中射出,直取谢叙的咽喉!

身边数名部曲应声中箭,谢叙神?情一凛,下?意?识抓起面具横档眼前臂弩刺穿厚重的皮革,锋利的矢尖距离他淡色的瞳仁仅寸许之遥,堪堪卡在面具眼洞之中。

未及庆幸,一道纤细灵敏的身影已从破损的马车中腾空而起,长刀当?空划过一道半月形的寒光,转瞬掠至眼前!

“公子小心!”

数名部曲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住了这杀气腾腾的一刀。

一蓬鲜血飞溅,商灵一击不中,翻身落回沈荔身边,轻轻“啧”了声:“就差一点儿……”

然?而谢叙的防线已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这是?个绝佳的契机!

商灵双手握刀,弓步前倾,摆出攻击的姿势:“女郎快走,这里有我挡着。”

沈荔后退一步,在亲卫的掩护下?猛地?转身,一头扎进漆黑的密林之中。

有密集的脚步声追来,随即被身边的亲卫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