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病好?了, 还有心情打趣本王。”
萧燃上前探了探她前额的温度, 眼睫一垂,望见她眼底柔和的笑意, 终是没绷住破了功, “还笑?”
他眉头一松,似是无奈,又似是抱怨:“你是没看见, 今早带你回来时, 你哥那一声不吭的眼神?,凉飕飕似要将?我剐了似的。”
沈荔与他朝客室走去,闻言侧首, 声音带着病后?的微哑:“天不怕地不怕的丹阳郡王,竟会怕阿兄的眼神??”
萧燃扬起眉峰,冷哼一声:“我怕他?除了阿母, 你见我怕过谁?”
那还真没见过。
“我是因为你,才心生忧怖。”他又低低补上一句。
那声音几乎融进穿廊的风里?,轻轻叩响心弦。
沈荔拢了拢衣襟,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就守着你擦汗喂药,掖被更?衣,连口茶都没敢喝,就一个劲儿地反思问题出在了何处。”
萧燃拉开客室的门?,与她一同在席上坐下,“这样想?了许久,后?悔事后?没有给你换身干爽的衣物,穿着潮湿的衣物入睡,怎能不生凉?又想?是不是草地上的夜风太冷,呛着你了;再或许是让你吃了不惯的炙肉,引发腹中不适……”
沈荔忙解释:“是我自己?的心病,与你无干。”
“你还知道是心病?后?来医师诊脉,说你是思虑过重,肝火虚旺,才引发此疾,沈筠这才将?眼刀收回去。”
说着,萧燃单手?支着额角,抬起一手?轻轻揉捏她的脸颊,咬着牙轻轻道,“心里?藏着事,也不和我说,总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是嫌我不够心疼吗?”
沈荔眼睫微颤,垂眸抬掌,轻捂住被他揉搓得绯红发烫的脸颊。
自己?放纵了大半宿,到头来还是要萧燃收拾烂摊子,她不免有些惭愧:“有劳殿下。”
“……”
萧燃似是噎了一瞬,索性连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气急败坏地捧起她的脸揉搓,“你这是什么?话?我介意的是这个?”
难道不是吗?
“我是心疼你不爱惜自己?!多思伤神?,最损心脉啊,沈令嘉。”
门?口,商风和商灵捧着托盘和汤药而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清冷端庄的女郎,被高大的少年揉来搓去地“教训”。
不由齐齐僵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放下吧。”
沈荔飞速端正身形,温声道。
商灵将?药碗和蜜饯置于?案上,嘴角一抽一抽,拼命忍笑。
商风则头也不敢抬,尤其不敢看萧燃的眼神?,快速布完菜,抱着空托盘颔首一礼,便迈着碎步逃也似的退下了。
沈荔实在疑惑:“商风为何这般怕你?”
萧燃那一瞬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又有些古怪,半晌才漠然道:“不知道,或许心里?有鬼的人都怕我。”
沈荔忍不住为少年辩解:“商风心细如发,勤勉内敛,绝非心术不正之人。你是不是……误会他了?”
萧燃长眉一挑,面色更?古怪了。
古怪中透着青黑之气,还意义不明地哂笑了一声。
沈荔丝毫未曾察觉,捻起玉勺道:“你不吃么??”
“气饱了。”
萧燃淡淡然说着,伸手?将?她面前的药碗移开,换上熬得晶莹粘稠的碧玉粥,“先喝口粥垫垫肚子,再饮汤药。”
沈荔只当他还在因自己?不同他倾诉心事而生气,抿一口粥,看他一眼;再抿一口,又看一眼……
“我……”
“方才……”
两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收住了音。
萧燃似被这无意间的默契取悦,破功一笑:“你先说。”
“先前我以赈灾粮为饵,诱出了当年杀害母亲的燕子匪首。他临死前为保家人平安,曾向告知我一个秘密:当年泄露母亲行踪,怂恿匪众于?风雪截杀的那名神?秘人,小指内侧生有三?枚小痣。”
沈荔已?然恢复了清明,将?昨夜零碎闪现的思绪骤然串联成线,抬眸道,“昨夜听你提及,章德太子遗孤身上有一枚可供辨认身份的隐秘印记时,我便觉得……”
“那印记并非胎记,而是三?枚小痣。”萧燃瞬间会意,接过话茬。
“不错。”
沈荔颔首,“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前朝旧党需要银钱养兵,故借燕子匪之手?劫杀母亲的车队。事成之后?,再将?燕子匪改名换姓,收为私兵,藏入世家麾下为棋。这般不断地挑起长公主与世家的相争,待两败俱伤,便可趁机扶前朝血脉复辟,坐收渔利。”
她眸色渐沉,袖中指尖也不断绞紧:“只是不知先是前朝旧党闹事,转投谢氏门?下,还是自始至终……都是谢氏从中操控。”
“别忘了,章德太子妃也姓谢。”
萧燃抬掌覆在她泛白的指节上,递来安稳的温度,“虽说谢敬一族已?迁居兰京,与前朝太子妃并非同支近亲,但终究血脉同源。”
“这只是猜测,并无实证。”
“若本王手?中,正握着谢敬揽财养兵的实证呢?”
沈荔倏地抬头,眼中惊澜骤起:“是何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