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席间正襟危坐的沈筠也玉面微红,严妆斑驳,这便有些可?疑了。
“哟,这美郎君是谁呀?”
见?萧燃进?殿,萧青璃绕着他走了一圈,毫不客气?地笑道,“好一只开屏的孔雀!今日怎么也学起那些清贵文人,傅粉施朱起来了?”
萧燃皱了皱眉,揉着鼻尖嗤道:“阿姊也不遑多让!这一身的香气?,又不知是从哪只开屏的孔雀身上沾来?”
趁着姐弟俩互呛之时,沈荔行至兄长的案几旁坐下。
四目相对,兄妹俩俱是窘迫地清了清嗓子,埋首端正仪容。
沈荔觉得有必要提醒阿兄一番,想了想,柔声道:“阿兄的腰带上,有枚耳坠。”
沈筠顺着她的视线往下,随即一滞,近乎仓皇地捂住玉带,用平生最快地速度摘下耳坠藏入袖中……
然后,沈荔便看?到自己冰清玉洁、冷艳从容的兄长瞬间红了耳根,清艳的眼睫微微颤动,如受不住风摧的纤薄蝶翼。
沈荔忙安抚道:“不碍事?的,并无外人瞧见?。”
席上就一位女君,这枚雍容大气?的翠玉耳坠属于谁,已是不言而喻。
沈筠缓缓打开眼睫,眼中似是难堪,又似是害怕她失望的忐忑,半晌才将声音从唇间挤出:“阿荔,你……不要学我。”
不要学他,无媒苟-合。
他显然乱了方寸,竟忘了妹妹与萧燃早就是成过大礼的夫妻,纵使亲热,也合理合规。
沈荔没?由来轻叹,放软目光:“阿兄与……她,究竟如何?了?”
沈筠敛目,轻轻摇首。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两人究竟算什么。
或是那晚低烧作?祟,生病的人格外脆弱,竟将她的袖袍当做了救命的稻草,越过了坚守十年的防线。
自那之后,她对他似乎有些变了,又似乎一切都没?变。
在?朝堂时,他们仍是会为了这样、那样的政令磨合,争执得面红耳赤。
每次吵完,他都像死?过一回般难受,需独自一人缓上许久。
当他溺于情绪中快要窒息时,她又会在?某个深夜不请自来地登门,俯身渡给他一口生机,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你这张嘴,在?朝堂上那么厉害,亲起来却是柔软的啊。”
她太耀眼,太明艳,光是对视一眼,便能让他怔怔淌出眼泪来。
在?还未彻底拥有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害怕失去。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拉扯着、自厌着、沉沦着,走到了今日。
沈荔望着阿兄紧蹙的眉头,与欲言又止的神情,心尖一紧。
他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惶然与不安,她全都懂。
虽说在?男女之事?上,她与阿兄不过半斤八两,唯倒数第二?与倒数第一的区别而已。但?如今,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几分底气?给阿兄支个招了。
“阿兄可?曾发现,”她轻声道,“那枚耳坠乃以钩穿孔,轻易不会脱坠。”
沈筠一怔:“何?意?”
“意思?就是,耳坠为她故意所留。”
沈荔浅浅一笑,“阿兄不妨去问问她的意思?呢?有些答案,其实只隔着一层窗纸,迈出那一步,才见?分晓。”
“令嘉!”
长公主同萧燃商议完了事?,朝她招手,“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隔壁偏殿,两盏鹿角形状的连枝宫灯昂首挺立,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顶着一头明光璀璨,映亮整座厅堂。
萧青璃今日穿了一身织锦常服,妆容清淡,与右耳那只翠玉耳坠极为相称。
见?沈荔留意到了她缺失的那只耳坠,她索性将另一只也取下,随手扔在?案几上。
“自你们接回南投避难的北渊士子后,陆续有不少边缘世家投靠我。他们见?我是个未婚的女郎,为显忠心,便将家中年少的子侄辈送来了我麾下。”
她主动开口,缓声笑道,“那真是一群姿容各异的少年,沈此君见?了,扭头就要走。这不,我只好哄着。”
联姻乃是世家一贯的手段,萧青璃还用得着他们,自然不能将那群少年无情轰走,总得留几分颜面。
沈荔心中明白,阿兄也必定明白。
可?人一旦动了情,便会生出无尽的忧虑、恐慌、杂念,全然不受理智左右。
沈荔不免多嘴,替阿兄问上一句:“殿下对那些少年,可?也如对阿兄一般?”
萧青璃没?有直接回答,只含笑望着她,问道:“令嘉,你听?过那些传闻吧?”
沈荔疑惑:“哪些传闻?还请殿下明示。”
“那些和吾有关的,桃色的传闻。”
萧青璃立于煌煌灯火之中,华光映照她的眉眼,暖意却不曾到达眼底,“当一个女人决心掌权的时候,世人总是会给她编排出许多的理由她是不是被男人伤过、骗过,才会如此偏执?她是否忘不了当初的未婚夫,所以才至今未嫁,在?这深宫摆弄权势?
就连戏文中的恶女,也要被男人伤过、恨过、抛弃过,才会奋起反抗,好似没?有一个男人作?祟,她就不该有野心,不能向上攀爬。”
“可?女人谋权,为何?就不能是为了苍生、为了她自己?”
萧青璃轻笑一声,眉梢眼角尽显大虞女君的明艳大气?,“令嘉,你觉得这样的我,会为了一群世家子而放弃自己的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