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之外?抛射,需几石弓?”
“至少,需二、三?石力强弓。”
见她不解,萧燃将密信置于?烛盏上点燃,解释道:“寻常能开一石弓,已是?百里挑一的强者。开二石强弓,万军之中?也未必能选出一个。而若拉开弓的同时,还能克服夜风干扰,精准命中?百余丈外?的目标,我只见过两人能做到。”
“哪两人?”
“武思回,和本王。”
闻言,沈荔陷入了沉默。
片刻,她脑中?似有灵光乍现,倏地抬起头来:“还有一个人,或许也能做到。”
那勾结明氏幼子,藏匿暗处,越过营门重重看守,一箭射中?阿兄之人。
萧燃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沉吟道:“你哥出事那会儿?,我曾亲自勘查营门周遭的地势,若想避开斥候的耳目暗算车中?之人,则刺客至少要退至六百步开外?的密林中?。那般刁钻的方位与射程,绝非寻常弓手可为?。”
“是?他?!”
沈荔慢慢攥紧指尖,呼吸渐趋急促,“当年便有燕子匪,能于?弥天风雪之中?精准射中?母亲的车驾,定然就是?此人……”
他?又出现了!
先是?母亲,而后是?阿兄,再是?弋县粮草……一定有一根她尚不知晓的暗线,将此人的目标串联到了一起。
所以,绝不能再让他?逃走。
只有抓住此人,才能解决悬在沈氏头顶的尖刀,才会知晓母亲当年究竟因何?而死!
“沈荔,沈荔!”
萧燃双掌握住她单薄的肩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拽回,“放缓呼吸,不必紧张。他?既敢现身,我便能擒住他?。”
沈荔眸光颤动,唇瓣微微翕合,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信我。”
萧燃低头望着她的眼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认真,“此人行踪诡谲,又擅远攻,非常人能应对。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
“阿荔,听着。”
风雪肆虐的山道间,母亲急促而清寒的声音穿破黑暗而来。
“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记住了吗?”
“不要相信任何?人!”
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不要!”
沈荔低呼一声,猛然自梦中?惊醒。
夜风自半开的窗隙潜入,吹动散落的纸页哗哗作?响。她揉了揉眉心,怔然喘息片刻,周身如坠冰窟般的寒意这才渐渐褪去。
原是?不知何?时伏案睡去,以至于?坠入梦魇。
萧燃接到弋县的急报后,便赶回去调查粮仓失火一案。
沈荔深知以他?的能力,必能妥善处理此事,查出那名?神秘刺客的踪影……
可她的思绪仍在不可抑止地飞速运转:
刺客与世家联盟牵扯颇深,这点毋庸置疑。
弋县粮仓虽仅烧毁一座,可若抓不到凶犯,杨党少不得要给他?扣一顶“吞粮养兵,意图谋反”的帽子,即便不能给予他重创,也足够他?忙上一阵。
届时,那些虎视眈眈之人便可借监军之名?,往他?身边安插人手,制衡、削弱他?的兵权。
萧燃若想自证清白,便不能像处置杨氏细作那般,对监军痛下杀手,否则便坐实了谋逆的重罪。
萧燃能想到这层吗?
若他?深陷局中?,那名?刺客岂非又能逃之夭夭?
沈荔撑着额角,眼睫轻颤,袖中?的五指紧了又紧。
不行,她不能作?壁上观。
这盘棋局,唯有亲自执子,方能安心。
“女公子。”
商风轻手轻脚地进来,撤下案上冷茶,低眉温驯道,“夜已深了,请女公子歇息吧。”
沈荔徐徐吐息,再抬首时,秋水眸中?已恢复了沉静。
“商风,掌灯回府。”她道,“我有事同阿兄商议。”
沈筠并未就寝,而是?与叔父沈谏一同在庭中?铺席夜饮,一边赏月,一边细谈沈氏门下商铺和田庄的收成。
叔父原是?要远行开拓商路的,不知为?何?,又折回兰京了。
“啊,门下旧友为?我引荐了一位年岁、家世相当的淑女,近日来兰京探亲,便约我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