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是萧燃三拜成礼的结发之妻。”
于是萧燃便旁若无人?地笑出声?来,如同得到莫大的嘉赏般,张扬恣意道:“你们可都听见了??她说,她是本王的妻。”
瘫倒在地上?的王瞻终于有了?反应。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又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双掌和?额头贴地,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颤巍巍几不成调:“小人?……小人?不知!小人?不知是郡王妃啊!”
“不知她是世家贵女,就可以肆意欺辱?你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狗眼看人?低。”
萧燃冷嗤一声?,眼中?寒光凛冽,居高临下道,“说!谁指使你来兴风作浪?”
“是……”
王瞻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那?一瞬,他脑中?闪过了?无数风暴般混乱的念头。
他是靠着东山再起的念头,以及对谢氏名门的信任,才甘愿做马前?卒,装傻充愣地推动这场并不高明的闹剧。
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愚笨之人?。
得知王雪衣身份的那?一刻,他便知自己被蒙骗了?,被利用了?。
他做祭酒时中?饱私囊,对女学并不用心,已是令长公主不悦,而?今又将丹阳郡王和?沈氏兄妹得罪了?个遍就算他供出幕后联络之人?,长公主党也绝对不会请饶他!
所以,尽管他心中?暗恨谢氏拿他当弃子,却也只能咽下这颗自作自受的苦果,咬紧牙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道:“是……是小人?看错了?!那?日车驾中?之人?并非郡王与郡王妃,小人?老眼昏花,险铸大错啊!”
他不招,尚有一线生机。
只有如此?,谢氏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才会从中?斡旋,留他一条生路。
“尔安敢狡辩?”
萧青璃一拍案几,冷声?喝道,“来人?!将他给我拖下去,押入狱中?受审!”
“殿下!小人不敢了,殿下!”
王瞻涕泗横流地被拖下去时,犹自伸长了?手,不知在向哪位殿下求饶。
“多谢诸位殿下抬爱,还我清白之身,雪衣感铭肺腑。”
沈荔拢袖折腰,朝座上?二位女君盈盈一拜,又朝沈筠与诸位同僚颔首一礼,“若无其他吩咐,雪衣便先行告退,回学署筹备讲学事宜了。”
萧青璃明艳一笑:“去吧。”
杨窈亦搭着宫人?的手臂起身,绽开清甜的笑意:“既是一场误会,那?吾也回宫了?。”
沈荔与萧燃交换了?一个轻浅默契的眼神,这才转身走入殿外的暖阳中?,踏着众人?自动让开的道路,迎着那?些或欣赏、或回避的目光,缓步离去。
仿佛自己方才并非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污蔑,而?是春游踏花,来去从容。
“夫子!”
人?群中?有位年轻的学子唤住了?她,向前?一步道,“夫子既有这样?好的出身,为何不早些公之于众呢?”
沈荔回首,飘带轻舞间,温和?宁静的目光透过纷飞的花雨,短暂地落在这位绮罗满身的世家子身上?。
然?后,轻而?认真地回答:“因为,不重要?。”
知识是公平的,并不会因品读它的人?身份尊贵,便曲意逢迎;也不会因钻研它的人?出身寒微,而?佶屈聱牙。
在学宫中?,她只是礼学女师王雪衣。
仅此?而?已。
闻言,那?些惴惴不安站在一旁观望,甚至开始怀疑世道公理的寒门学子,顿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是啊,王夫子就是王夫子!
是那?个渊清玉絜,胸藏万卷,敢于面不公而?鸣之,偶尔还有点识人?不清的礼学女师。
她舍弃浮名,以寒门女子之身拜师致学,尚能执掌两宫教席,他们又有何不可?
“王夫子,不管您去哪儿,我们都跟您走。”
“是啊,若夫子另开书院讲学,我们也来!”
先是陆雯华和?江月柔等几个女学生站了?出来,继而?是李促和?几名一同在洛邑共患难过的太?学生。
随即越来越多的少年人?站了?出来,有寒门士子,亦有仰慕沈氏门风与她才学的世家子。
“殿下,虽说郡王妃为皇亲,按理不该屈居于小小女学之中?。”
殿中?的姜致出列,朝萧青璃和?萧燃郑重一礼,“然?民意如此?,臣斗胆恳请二位殿下割爱,准允王夫子继续执掌学宫礼学教席。”
崔妤忙道:“我附议。”
就连一向古板的张晏亦拄杖出列,肃然?道:“臣也附议。”
“留与不留,自当由她定夺,问?本王作甚?”
萧燃负手而?立,气定神闲道,“但有一点,本王需提醒你们莫要?因她的身份,而?对她区别?对待。否则,她必走无疑。”
“雪衣!”
教司署的长廊下,崔妤唤住沈荔,想起什?么,又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不,郡王妃殿下。”
沈荔看出了?她眼底的狡黠,不由抿唇轻笑:“还没问?梦鱼,是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方才在大成殿中?,除了?知晓她身份的那?几位亲眷,就属崔妤最为了?然?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