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不算太多,却?也的确不少了。
沈荔还未开口,一旁的萧燃按着膝头前倾身子,似笑?非笑?地嗤了声。
“大公子口中的‘旧日之谊’就只值这么点价?太少了吧。”
“殿下???”
面对沈荔诧异的呼唤,萧燃置若罔闻。
他可不是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该沉住气的时候,便会沉得住气。
他当然不会动手,但他有别的法?子让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松松皮、放放血
既然谢叙左一个“令嘉”叫得那么亲热,右一个“情谊”挂在嘴边,那他便好好讹他一笔。
“殿下?的意思是?”谢叙放下?酒盏,果然入套。
“本王的爱妻可不是轻易登门之人,少说也要翻个五、六倍,才对得起?她的纡尊降贵。”
座上少年若虎豹蛰伏,目光灼灼道,“粮草五万石,牛羊一千,外加良马八百。”
“殿下??!”
沈荔维持着微笑?悄悄拽了拽萧燃的下?裳,只?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论谈价的本事,世上无人能出萧燃其右。
果然,谢叙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如此庞大一笔支出,族中?长?辈恐不会同意。”
萧燃身形往后一靠,虚目笑?道:“怎么,舍不得?看来大公子口中?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谢叙轻轻摇首,连带着缀着白玉珠的冠缨也随之摇曳,微笑?道:“长?辈们不同意,便只?能从在下?名下?的私产里出了。”
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又?温和地望向沈荔:“整理?如此庞大的一笔物资尚需时间,还请令嘉与殿下?暂住寒舍,明日清晨,在下?必将粮草、牛羊,外加良马八百,悉数奉上。”
萧燃:“……”
沈荔:“……”
日的,开价开低了。萧燃面无表情地灌了杯酒。
所以说,在这群阀阅巨室中?,阿兄当真算得上是清流中?的清流了。沈荔心情复杂地抿了口茶。
这场私宴不管内里如何暗流汹涌,至少面上维持了一片宾主尽欢的和谐。
席散已过酉时,暮色四合,谢府却?是一片灯火辉煌的璀璨,娴静的侍女们手持精美的纱灯伫立道旁,竟是充当人形灯台,替贵客照亮前行的幽静小道。
清点运送物资确然需要时间,念及沈荔大病初愈,萧燃并未让她夜行颠簸,而是应谢氏之邀留宿府中?客舍。
墙外传来了悠扬的乐声,不知是谁在对月吹埙①,聊寄相思。
武思回?看着抱臂靠在客舍廊柱上,半晌没有言语的少年,没忍住问道:“殿下?,可是粮草还有何问题?”
萧燃面色沉沉地盯着庭中?摇曳的灯影,许久,漠然道:“这批粮草,足够我打赢这场恶战。”
武思回?更不理?解了,挠着脖子道:“这不是好事么?为何殿下?不开心?”
萧燃一怔。
是啊,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为何还不开心?
为何他现在光是想起?沈荔与谢叙聊及风雅往事时言笑?晏晏的模样,便觉胸中?淤堵,烦闷得几欲透不过气来?
院子的另一端倒是清净。
解决了一桩大事,沈荔紧绷的心弦松懈,因虚弱而引发的倦怠便争先恐后地涌上四肢百骸。
商风呈了热水进门,奉上拧得半干的热帕子后,便复又?安静地退去一旁跪坐,惟恐打扰托腮撑在妆台上小憩的女郎。
商灵则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一边替女郎梳理?那一头?锦缎般柔顺的乌发,一边抓耳挠腮半晌,终是没按捺住好奇道:“女郎,我可否打听一下?……”
商风瞪了她一眼,商灵便不服气地瞪了回?去。
沈荔已经睁开了眼,问道:“何事?”
商灵递给弟弟一个得意的眼神,盘腿坐下?道:“也没别的,我就?是好奇。谢氏与沈氏有交情,女郎又?与谢大公子早年相识,志趣相投,为何就?……就?……”
“为何就?没能结成姻亲?”
沈荔淡声接过话茬,抬起?眼睫道,“谁与你说,我与谢大公子志趣相投?”
“难道不是么?”
商灵眨巴眼睛道,“从前在琅琊时,谢大公子几乎每年都会借着拜谒曹公的契机,与女郎隔帘手谈或是治经,一坐便是大半日。”
“若论才学,他的确是个可堪尊敬的对手,但算不上志同道合。”
沈荔道,“我并不心悦他。”
闻言,连一旁静坐的商风都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若是连谢大公子这样光风霁月、高贵俊美的男子都不能入眼,那女郎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商灵替他问了出来:“那女郎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呀?”
往日,沈荔并不想聊这等没有意义的话题。
但眼下?她困倦至极,心思也便慵懒迟钝许多,想了想,方道:“直爽的,简单的。用?情专一,为人坦荡,不会勾心斗角,也不会算计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