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面,正与林老说话的?秦仲渊,因这声?突来的?闷哼身形一滞,皱着剑眉望向昏暗内室。

林老大夫也朝里头瞥了眼,旋即收回视线,好不淡定。

“祛疤药便是如此,需得揉入肌理才好吸收。老朽这药奴手法精准经验丰富,主上不必担忧。”

秦仲渊于是恍然,但听?着里间?女?子?似乎颇不好受,怜惜之情顿起,禁不住扬声?道,“小鱼,若是受不住今日便算了,无需强行忍耐。”

许久,碧纱橱里才传来女?子?气喘明?显、含糊不清的?回应,“嗯……知道了,我没事……”

终于闻见她声?音,饶是一听?就是敷衍,秦仲渊仍心头微热,不舍得挪步,终于又想?起个理由。

“对了,东院长湖,听?说开了几?朵早莲,景致正好。你若喜欢,明?日本座便吩咐人在湖心亭摆宴,闲暇消遣,也算得一桩乐事。……”

然而,这次里头再没回应,只有女?子?隐约倒抽了口冷气,似乎被碰到伤口,完全?没空理会他了。

倒是旁边的?林老闻言,故意打趣,“主上既然设宴,老夫能否讨个赏花的?雅座?莲香袅袅凉风习习,想?来惬意得很呐。”

知他看?破自?己心意,秦仲渊转过脸,抬手轻咳了声?。

“林老便别?玩笑了,本座知你日日忙于医馆的?事,必然是难得抽空赴宴的?……”

随后,二人再闲聊几?句,想?到林老大夫方才说的?敷药揉背一事,秦仲渊便顺口让他把这名药奴留下,方便每日给小鱼上药,若有问题也好及时处置了。

林老抚须思忖了下,缓缓笑了笑,“还是主上想?的?周到,便这般决定吧。”

正说着,属下匆匆赶来禀报紧急公务,秦仲渊到底没等?到试药结束,朝内室喊了两声?也无人应答,原本轻松的?神色淡了几?分,袖袍一甩,意兴阑珊地离去。

他一走,林老看?了眼还没结束的?内间?,叹着摇摇头,背着手走回原位,自?言自?语喃喃。

“年轻人就是火气盛……胆子?也大,倒是有几?分老夫昔年的?风范……”

*

秦仲渊走后没多久,内室里,假借“上药”之名,实则颠倒天地、情难自?己的?二人,到底是守住底线,没真的?胡闹到底。

与小鱼相拥着平息许久,元霁月才艰难地放开她,为二人打理清洁,恢复常态后,小鱼趴回原位置,由他用手掌温柔细致地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均匀。

待清凉黏腻的?膏药缓缓化开,浑身的?热意为之驱散,小鱼精神陡振,理智也重新?回到脑子?里。

半点不敢回忆之前的?情形,她只是琢磨着秦仲渊最后与林老说的?那句话。

“我刚刚听?到了……你当真要留在这府里吗?虽、虽然,大魔头方才没发现,可之后你若是再撞见他……”

就算是她也知道,大魔头除了在感情上常常脑子?发热犯糊涂,其?余时候半点都不好糊弄,对三?公子?的?熟悉也完全?不下于她。

元霁月如今还未恢复武功,独自?留在这苍梧别?院,不啻于羊入虎口,说不定何时便会被认出来,身份暴露再陷困境。

想?着这些,她正自?顾自?发愁,露在空气里的?肩头猝然落下一点熟悉暖意。

是榻边人落下一个轻吻,叠在前不久留下的?红痕上。

他靠在她背后,轻语安抚,“无碍,我本就打算留下,如今只是更名正言顺……小鱼,这次来救你,我已将所?有事布置妥当,很快就能带你平安离开,你无需多想?,一切由我处置便好。”

听?了这话,小鱼既喜且忧,心想?这次孤身闯入虎穴的?他,和以前的?样子?似乎确实有哪里不同……

而后,又听?身后人嗓音陡沉,咬牙切齿,字字厌恨:

“而且,没料到这人如此厚颜无耻,明?知你我的?关系,竟敢真的?打你的?主意……还什么湖心观莲,当真虚伪至极!若是真的?,届时我倒要跟去看?看?,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知为何,一听?他提起这茬,小鱼回想?起这次来苍山的?路上,和这两天与大魔头独处的?情形,不由微微心虚,忙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敢再作?声?了。

“试药”结束后,元霁月亲手为她穿上一件件衣衫,未再有逾矩动作?,二人静静依偎片刻,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内室。

而外间?的?林老早已收拾好药箱,见其?出来,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老这回没有笑容,长叹一声?。

“既已打定主意,你便留下吧……若事有变故,便让人及时通知老夫,能帮的?我定会帮上一把。”

得他允诺,元霁月不发一言,只对着老者深深一揖。

第44章 蛊惑 那双漂亮勾人的凤眸

那头, 秦仲渊被属下匆匆叫走后,似乎遇上了什么棘手事情,直到暮色四合都?未再?现身。掌灯时分才差人传话, 称公务缠身无法陪姑娘用膳,特备薄礼聊表歉意?。

来人说完, 不等她回应,便恭敬地呈上一只?紫檀木匣,掀开时满室生辉只?见珊瑚簪、翡翠镯、嵌着东珠的累丝步摇……静静堆在锦缎上, 可谓熠熠生辉,精美绝伦。

白日逛街时, 秦仲渊说要去逛首饰铺被她拒了,没成想这人竟没死心,让人拿了画册自己挑选, 直把城里首饰铺压箱底的镇店之宝都?买下来, 一股脑全送了过来。

“匣中每样,皆是主上精心挑选, 姑娘且看看合不合心意?, 若没喜欢的,主上吩咐明日再?送新的过来。”

被这珠光宝气晃花了眼?的小鱼, 听到她不满意?还要送新的,简直心慌气短, 好像这些东西是自己从哪里偷来的,咽下推拒的话, 随口夸赞几句,才把人应付离开。

传话人是走了,这盒子?烫手山芋却也留下了。小鱼独坐妆台前,对其丢不得?碰不得?, 真是平添烦恼,对擅作主张的某人更讨厌两分。

而?在这时,珠帘轻响,某位药奴缓步而?入,立在她身后。即便顶着易容后的可怖面容,挺拔的身姿仍透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其余侍从都?已遣退,卧室里仅余一站一坐的两人。越过她,元霁月的视线径直落到这盒突兀的首饰上,久久未言。

虽然?全是某个大魔头在一厢情愿,但被他亲眼?瞧见“罪证”,小鱼还是没能忍住心虚,回身抱住男子?窄腰,仰头冲他赧然?笑笑。

她贴着他小腹,咕咕哝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让他买……这人真的好烦,怎么拒绝都?当听不懂,又讨厌又奇怪……”

元霁月克制着没有大动,只?是缓缓抬手,扶住她肩膀,低沉出声。

“这段时间……秦仲渊都?如此待你么?他到底是何目的,可有与你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