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灏渝甩开她，心中对自己的厌恶无法遮掩，举起画板砸在地上快步走出淑房殿，呵斥小厮烧水，他要立刻沐浴洁身！

突然，走到拐角时脚步一停，望着不远处的“玉芙殿”，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勒住一般快要窒息，他的呼吸加快，不由自主的开始喘息。

这是她木僵后第二年，为什么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

他的五脏六腑只要靠近这里，就拼了命的拉扯傅灏渝，催促他快去看她啊，快去看看尹凝霜！

他的身体背叛他的理智，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人，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守在她身边？

心脏剧烈的跳动，思念早已传遍他身上所有角落，连呼吸都在呐喊她的名字，尹凝霜，尹凝霜！

傅灏渝舌头咬出血，强烈地痛楚让他一震，不顾嘴边缓缓溢出一丝红色，他挪动脚步，背过身一步一步反方向离开。

踏入空旷的主殿，他沐浴了许久，手都泡得发白才离开浴池。

傅灏渝面无表情赤脚走进主卧，甩开想要帮他拭发的侍女，坐在床榻上沉默。

透明的液体从发梢一滴一滴落在身上，落在地毯，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他眼中身上滴下去的水变成了深红的血渍，一点一滴汇聚成一滩。

傅灏渝嘴角扯出一丝笑，眼前浮现的是那夜尹凝霜在自己怀中的模样，大片的红，苍白的脸，冰冷的身，不断不断折磨他。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空挡的大殿里，低哑的声音颤抖哽咽。

“你还不如杀了我，尹凝霜......”

突然，从未注意的角落，有个细小的东西在反射摇曳的火光，它扁平圆润，只露出了一角淡绿色。

第十九章

傅灏渝注意到它时，猛地站起大步走了过去。

他完全没有仪态的趴在地上，伸手往里一触，指尖碰到了某个冰凉的物体。他心中一震，把它牢牢握在掌心从角落里拿出，缓缓展开在自己眼前。

这是少年时的傅灏渝送给尹凝霜的平安玉，上面雕刻的瑞兽栩栩如生，就像下一秒扭头就要跑开一样。

记忆中某个角落，少年傅灏渝流着泪回来，把衣服随手一甩就去沐浴，原来就是这样把它甩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就像从那天开始，他对尹凝霜的爱也跟这枚玉佩一起静静的躺在角落，等待主人重新握在手心的那天，才能重见天日。

他颤抖的手指轻轻摩挲中空的凹槽，果然暗刻的痕迹依旧清晰，里面刻着的正是：“傅”和“灵”......

许久的沉默中，男人紧握着的手都勒得泛白。

他站起身赤着脚走出大殿，在侍从们惊诧疑惑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方向，手中的玉像是在发热，又像是他跳动的心脏一般在手心震动。

漆黑的深夜，只有清透的月光为他指引方向，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就像加快的心脏越跳越快，直到男人踏进玉芙殿，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她的身影。

傅灏渝隐埋在深处强烈地思念终于突破枷锁，与眼泪一起洒落在地上。

划出伤口的脚底带着血印朝她走近，男人深沉的目光略过她的淡眉，扑扇的睫毛，亲吻般划过眼尾的红痣，最后是淡粉的唇角。

傅灏渝跪了下来，把头埋进尹凝霜的颈肩，鼻尖能闻到独属于她身上的气味，眼泪无法止住下落。

许久许久，向来高傲无比的亲王傅灏渝，终于放下所有身段，体面，自尊等等，这些本就不应该放在坦诚前面的借口。

“对不起......阿霜，从头到尾，错的人一直是我......”

他脆弱得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他们同时被陷害的那天晚上，少年傅灏渝缩在被窝里，那颗真挚的心被伤成一片片落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同时的尹凝霜也是一样，同样的缩在角落，都嫌自己配不上对方，自卑得像一个可怜虫。

整夜，傅灏渝宽大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躺在尹凝霜身边，一整年难以入睡的他，第一次沉沉睡去，梦中又回到了与她放花灯的夜晚。

黄粱一梦终须醒，镜花水月一场空。

傅灏渝睁开眼望着尹凝霜苍白的侧颜，眼中一片死寂，轻轻的呢喃只有他自己才听见。

“是时候该结束了，我们都应该得到解脱......”

伸手抚摸上她的脸，他起身大步走出玉芙殿，命令下人把所有这一年找来的女人全都遣散。

“若是有人不愿走，打到走为止。”

傅灏渝扬起一抹笑，却是侍从眼中最可怕的画面。

整个傅王府行动起来，张贴喜字，铺设大婚物件，所有人脚步匆匆却没有喜庆的氛围，他们只觉得王爷彻底疯了，要与活死人成婚！

次日清晨，新郎官丰神俊朗，身姿卓越，骑着骏马带上万两真金白银踏进玉芙殿。

傅灏渝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里间，被装扮好的尹凝霜气色红润，嘴唇嫣红。她就像是不小心睡着的新娘，下一刻就要睁开眼与他对上视线。

弯起唇轻声走上前，抱起她骑上马漫步往外走，他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尹凝霜是亲王正妻！

这一路，无数人的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惊叹，羡尹......

傅灏渝抵达城门时，让所有人都走开，不许跟上。

他抱着尹凝霜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记忆中她常去的地方。那是常年开满繁花的河边，时不时能看到路过的小动物跑来喝水。

“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我们就在此长眠好不好？”

第二十章

这是尹凝霜昏迷第三年。

春日的森林绿意盎然，是一切生命的开始，却是他们一切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