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又踮起?脚看了看还在屋内的漪容,一脸疑惑不解。
她说话时,这些面容严肃的崔太后下属都已经逼近,有两个武卫迅疾绕到他身后,隐蔽地用刀顶着他的腰背,催他快走。
崔澄这辈子都没有被谁这般威胁过,领头的宫女又适时道:“六爷快走吧,太后有急事要见您。”
漪容在他身后,也催道:“你先去吧。”
他攥了攥拳头,忽而想到可以不带她一道去刺杀皇帝,行事不必拘束了,加之还有件大事要当面问问他这个好姐姐,回身朝漪容做了个“放心”的口型,大步向前?走了。
崔家二?姑娘又好奇地回身看了一眼漪容,走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漪容熟悉的宫女绿珠在门前?朝漪容跪拜叩首,声音恭顺道:“夫人,太后命奴婢提醒您一声,您答应过她不会再见六爷的,还请您守诺。”
漪容盯着她的后脑勺,轻笑一声:“太后不会以为我答应她,是?因为我怕她吧?”
风将她的声音拉长,分外空远。
“绿珠,你要知道,只要我想,我和她之间的形势就能天翻地覆。”
“这也是?拜她所?赐。”
她一字一句说完,心中稍微好受了些,看着抬起?头来?一脸错愕惊惶的绿珠,没再多言。
这段时日她的心情麻木惊惶,到今日的悲喜交加,大起?大落之下回到住处后感到一阵疲累。
漪容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膳,歇息了片刻,饮了两口甜丝丝的果子饮,就开?始想崔澄说的暗门。
前?朝国祚不长,偏偏末帝大兴土木,各处修建行宫别院,修建这座行宫时,已是?举国上?下人心惶惶,王朝几近倾覆。
有修造的匠人为自?己留条便于逃跑的后路,便悄悄留了个暗门。
此事已过去近乎百年,崔澄是?多年前?极其?偶然的一次机会下,从一个祖上?参与过修建行宫的老宫人嘴里得知。
他当时恰好无聊,还亲自?试验了一番,发现确有机关。
漪容擅长记路,脑中推演了几遍如何从山水梵镜到西边的暗门去。
她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身心乏累,坐在椅上?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莲和行香轻手轻脚地扶起?睡熟的漪容,将她搀扶到床榻上?,放下层层床帷。
一室清凉幽静。
也是?因为太静了,婢女们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小心翼翼灭了灯。
风光美绝的山水梵镜,黑黢黢如空屋一般。
与此同时的昌明殿里,烛火通明。
崔太后打?发了两个年幼妹妹去睡,并使了个眼色给宫女命她们严密盯着二?人不准她们出来?偷听?,才心内叹气,转向一脸霜色的崔澄。
崔澄的身影将烛光挡去一半,站在端坐着的崔太后面前?咬牙道:“大师批命?命格不合?有碍母亲?”
他说话时,两道冰冷的目光投向崔太后,全然不知自?己温柔善良的姐姐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又问了一句。
崔太后从知道他们二?人见面后就有了准备,肃容道:“我们崔家已经屹立数百年,难道要因为一个媳妇而和皇帝作对??”
“那崔家几百年也从没出过卖女人的事!姐姐,你不要说是?以前?没遇过这样的事,即使有,先祖也不会阿谀献媚到这地步!”
崔太后没有说话。
“姐姐,你和爹娘简直就像是?老鸨龟公,将我的妻子卖给了”他话还未完,崔太后已经起?身,重?重?扇了他一个嘴巴。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亲姐姐吗?”
“若非你是?我亲姐姐,我早就动手了!”崔澄语气比她还冷,话锋一转,“您如果还把我当成亲弟弟,就告诉我,昭帝究竟是?如何死的?”
昭帝便是?当今陛下之兄,崔太后之夫。
常年的宫廷生活令崔太后一下子便警觉起?来?,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告诉我。”
她头一回在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弟弟面前?,感到一股肃杀的威压,叹气道:“我也不知。他当夜没有召幸任何人,睡梦里安静猝死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姐弟两对?视一眼,崔澄难掩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崔太后和丈夫的暴毙没有半点关系,却因为此事饱受折磨,甚至不得不承受出卖弟媳的耻辱,说起?来?亦是?心中激荡。
她看着弟弟,问:“你要做什?么?”
京城里有传过一阵子的隐秘流言,说昭帝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捂死的。这流言随着皇帝带着亲卫入京后,没人敢再提起?。
但崔澄在小轩中,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流言。
他没办法带着兵器面圣,然而皇帝见他时,他提出要私下会面屏退宫人应该不难,届时肉搏制服后捂死皇帝,伪造成和先帝一样“猝死”的死法。
不过,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用先帝的名号起?事,”崔澄道,“皇帝弑兄弑君,不堪为人主。我们作为先帝皇后的娘家,理应肃清,改立宁王或是?年少宗室登基。”
崔太后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就为了把路氏抢回来??”
“这对?崔家亦是?好处颇多。”他淡漠道,“姐姐您若想,甚至可以把握朝政。”
但崔太后对?此兴趣平平,她从前?是?个再得体不过的大家闺秀,是?以被选中做了中宫。她自?知没有这个能力?,也知道崔澄今日说的话,已经超出了她能同意或是?不同意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