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崔澄简直要癫狂了,他的家人像是合起伙来在戏弄他,可婚姻大事,哪里是能够开玩笑的?
“我为什么不知道和离的事?她是我的妻子!”他质问道。
崔太后早知他回来早晚会来问她的,从手边抽出一封信笺,道:“母亲给你的。”
他疑惑道:“是母亲在京城里写好给我的吗?”
崔澄看着姐姐点头,打开信笺抽出信纸,一目十行读了一遍后又仔细看了一遍。
他攥着信纸,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这法慧大师说我和容容在一处会不利母亲身体,可我们婚后母亲的身体并未变坏,一定是哪来的江湖骗子胡言乱语!”
“怎能因为这荒谬的事就让我和容容和离?而且,我们定亲前也合过八字的!”他看着面露疲色的崔太后,急切不已,“姐姐你说句话啊!你一定要帮我!”
崔太后的声音冷厉响起:“崔澄,你是要不孝吗?”
直呼其名是大事,崔澄一怔,连忙道:“我怎么敢?只是母亲的身子真的没有变坏,这和容容有什么关系?”
“但也没有变好。”
崔澄闻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道:“姐姐,你们不能将这事怪罪在容容头上。”
“她人在行宫里吗?我要见她。”看姐姐一直没有说话,崔澄心里生出不安,“你们将她送回京城了?”
崔太后揉了揉额角,道:“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六弟。我们对外都只说性情不合,你不要再惹事,就这样过去了吧,对你们都好。”
他在崔太后身前来回踱步,脑子里空白一片,根本无法想象漪容和他已经和离的事。
“姐姐,你帮我谋个外放的差,我和她不在京城不和母亲住在一处,这总可以了吧。”他站定,热切地看着崔太后,希望姐姐能帮忙一回。
崔太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不要胡闹了。”
“那你告诉我,她人在哪里?”
这两人逼问她的执拗劲头是一样的。崔太后心头闪过一丝不知自己这事是否做错了的茫然,接着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漪容同意和离,你莫要再去纠缠了。”
“我不同意!”
崔澄和疲倦的姐姐对视几眼,他不傻,很快想到了其中古怪的地方,道:“是出了别的事情吧。若真是因为命格的事,为什么不能在京城的时候和离,为什么要等我不在时和离了你们是不是逼她了?”
闻言,崔太后斥道:“崔澄,你在和谁说话?”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掀袍跪下,“姐姐,我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容容到底在哪儿?”
崔太后点点案上的信,道:“你觉得我和爹娘一道骗你?娘难道会早早预料到出事,在京城里就写好信给你?”
他仍是不肯信,就算......就算他爹和姐姐逼着容容和离,她怎会真的愿意?
在母亲的信下,就是一张写了他们二人名字的和离书。
他撕了。
崔澄如堕噩梦。
接下来不论是他大吵大闹,还是跪下请求,他姐姐崔太后都没有改过口。他失魂落魄出了昌明殿,仍是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最亲近的家人仿佛生出了一张恶鬼面在欺骗他,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他勉强维持着脚步平稳,向见到的宫人连着打听了好几个,才知道他的妻子住在山水梵镜,他赶去后发现远远就有侍卫把守,即使他抬出他姐姐的名号也无济于事。
天崩地裂。
崔澄漫无目的在行宫里游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太初池畔的远处。他像从前一样,心情不虞时就跳上高树,茫然地看向远处。
他想起他和容容第一回见面,他也坐在树上,十分不愿意去相看,到了地方都懒怠见人,谁知看到个美貌无双的姑娘在池边拆发髻,时不时撇撇嘴皱皱眉,生动极了。
方才姐姐说乔家大姑娘也就是漪容的大表姐,定亲一直遇到大大小小的差错,如今还待字闺中,等过阵子就去问问乔家愿不愿意再结亲。
他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他才被迫和离,家人已经给他考虑续娶了。
容容她到底在哪里呢?
崔澄看向远处的湖光山色,又是愤怒又是悲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容容肯定是跟着崔家人来的,她既然住在行宫里,女眷住处外人进不去,那他要怎么见到她,要怎么给她传信?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太初池上飘过一条小船,在池边树木掩映下,崔澄看到船上一个女子伏在一个男人身上,男人的手按着女人的肩,那女子的一只脚翘起,一双粉紫色梅花纹的绣鞋正中间垂着一颗珍珠。
能在行宫的太初池与美同游的,不是皇帝就是宁王了,崔澄漠然地想。
船很快就看不见了,那男人似乎是陛下,女人的脸自始至终他就没有看清过。
他一动不动坐了许久,天际霞光初现。
容容心里一定同样难过,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想到这,崔澄险些摔下去。
崔澄索性跳下了树,往前走了约摸三十几步,就被暗处出来的禁卫拦住。
果然那男人是陛下。
崔澄往回折返,准备再去她的住处面前试试运气,也许她会出门呢。
实在不行,他只有去求见陛下,请陛下给他做主了!
他情绪低落,走得很慢,夕阳西下,天色犹如火烧。走着走着,崔澄脚步一顿,在不远处一面蔷薇花墙边,他看见了自己两个妹妹在和漪容说话。
三人应是碰巧遇见,侧脸上神色都很不自在。她面色红润,像是在外走动了半日,崔澄贪婪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妻子,从头一寸寸看到脚。
蓦然间,他的视线凝住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