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笑一声,殊不知他自己也是脸色微红,手掠过池面摘下一朵无名的花,向她脚边投掷过去。
这花被连根折断,带起“哗啦哗啦”的水声,顿时打湿了漪容的裙摆。
她忍不住瞪了皇帝一眼,又收回目光,紧紧抿着嘴唇。
皇帝压根没想到会打湿她一片裙子,他站了起来,船开始摇摇晃晃,漪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他将漪容的裙摆平整铺开在船舱上,道:“一会儿就晒干了。”
漪容没搭理他。
皇帝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又忍住了。
她胆子可真大!
但要是训斥她强逼她开口,她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颌,若无其事地走了,双手枕着脑袋躺下了。
皇帝静静地看着漪容的侧脸,她怎会如此平静?竟像是已经接受了,是崔太后对她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吗?
他皱了皱眉。
还是说她太震惊于她和崔澄已经和离的事,尚未反应过来?
两种猜测都令皇帝心情不虞。
漪容虽刻意直视池面,但皇帝这定定的眼神,她想忽略都不行。漪容拾起脚边的花,是淡紫色的,花蕊一团团金灿灿,煞是好看。
她将花放在自己膝上,皇帝问道:“你喜欢吗?”
漪容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是陛下已经采下了。”
皇帝问:“你是在借花喻人?”
“我没有。”漪容飞快反驳道,索性坐正了,直视皇帝。
她原本没这意思,但被皇帝一说,觉得自己确实就像是皇帝随手采下的这朵花,忍着的颓丧心绪喷涌而出。
漪容看向皇帝英俊的眼眉,想认命,却又偏偏不甘心。
她和崔澄大约是再无可能了,一想到此,漪容心如刀绞。崔太后说是哀求,分明是认定了她顾念崔澄不会生事。但她也不想做妃嫔,像她认识的崔太后和几个先帝妃嫔,入宫后除了能去行宫,一步都不能出宫城,连回趟家都不成......
皇帝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漪容冷笑道:“这话我其实说过许多回了,您是皇帝,何必非要逼迫我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纵然陛下逼我和离,我也是二嫁之身了。”
“朕并无好人妻的怪癖。”皇帝淡淡道。
“我不是说您有。您想要美人,天底下什么样的没有?不说长得比我美的,普天之下,恐怕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都有。陛下何必逼我?”
估摸又要惹怒皇帝了,漪容说完,漠然地想。
这几日活得像雕塑木偶,总归还是不甘心。恨皇帝,也恨崔家主事的人。
皇帝脸色微沉:“朕逼迫你?朕只觉得过往对你太过手软。”
而后他竟然半坐起来,看着她笑了一声:“光是长得一样可不行。”
她不解其意,太初池仿佛没有边际般,小船幽幽飘荡下去。
第20章 第 20 章 崔澄归来(含入v公告)……
蝉鸣不休,崔澄坐在太初池畔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脑中不断回旋着适才与姐姐的对话。
其实早在二十几天前,他心底就有隐隐绰绰的疑惑。
他必须承认,他在羽林中还是受了姐姐身份带来的好处,一些出京的差事从不会落到他头上。
这回却是将他临时召去巡检陛下东幸翠微行宫官道的队伍中,还是一大早就立即要走,他看着妻子熟睡的脸,犹豫了片刻没有将她叫醒。
反正半个月后在行宫就会见面的。
可他听说陛下一行人早已到了行宫,他们这一队却始终还在外巡逻。
习武之人五感必须敏锐才行,崔澄甚至能感到有两个沉默寡言的军汉在盯着他的动向。
但他即使再想念妻子,也不可能抗命偷偷去行宫,为何会有人盯着他?昨日夜里,他才到了崔家别院就在门口恰好遇到大嫂,对方显然是想要打听一番的语气,问他为什么和离了。
和离?
崔澄匪夷所思地看了大嫂一眼,他怎么可能会和容容和离?他知道大嫂一向和容容关系不睦,没有再搭理她,径直去给父亲请安。
但父亲也说了和离的事,崔澄大惊失色,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离家一趟,就被家中强行和离了?
谯国公平静地给了他两个理由,一是他们二人命格不合,再就是成婚二年了路氏始终没有过孕息。
可他们定亲前请高僧看过八字,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哪有命格不合的说法?
至于没有孕息,分明是他娘在先帝驾崩时叮嘱他,他的先帝姐夫才驾崩,让他注意个一年左右的时间,免得失了对皇家的敬意。
崔澄不信,提高声量和谯国公争执。但他亲爹向来是对于自己不想说的事能做到老僧入定般不发一言,任他发怒质问摔东西,最后只是威严地告诉他:“此事已定,你母亲和姐姐会给你安排续娶,不要再胡闹。”
他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今日一大早就请托关系进了行宫,到了下午才被放行直奔崔太后的昌明殿而去。
一被引到寝殿内,宫人都退下了,他草草行了个礼就急切问道:“姐姐,容容人呢,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崔太后不答,反而训斥道:“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不能再如此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