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宋郎君不计前嫌救了我。”

两人关系一般,这种时候按理说她应该客气些,说些好听的话。

但一想到衣白胜雪的宋砚雪竟然有如此邋遢的时候,昭昭坏心思活泛起来,忍不住捉弄道:“其实......你鼻尖有泥。”

宋砚雪眉头一凝,侧过身抬袖擦了擦。

“额头也有呢。”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抬起手背使劲揉额头。

“右脸上还有一大片。”

“左边左边,再左点。”

“哎呀,耳垂也是脏的。”

宋砚雪手忙脚乱,听到那个“脏”字,浑身起了一串鸡皮疙瘩,最终忍无可忍,快步行至水边,找了块没有浮萍的地方,双手捧起池水净脸。

两条袖子无可避免地湿透,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愣是被搓到泛红,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只他不把自己的脸当脸,力气大得跟搓抹布似的,可想而知心里有多不舒服。

昭昭忍住笑意,点点头:“脸上这下干净了。”

她话锋一转,给予他致命一击:“不过身上......”

“够了。”

宋砚雪面色阴沉地打断她,欲言又止,看向地上躺着的人道:“今日的事务必完完整整告诉世子,不可有一处遗漏。”顿了顿,指向对岸一条小路道,“还有一人逃了,最好尽快封锁侯府后门。”

“我和你的事也要说吗?”

昭昭问得直接,宋砚雪反而感到莫名其妙,语气玩味道:“昭昭娘子觉得我与世子自小长大的情谊还比不过你们认识一月的情分吗?难道我救了你是有所企图不成?还是说在你心里,世子是心胸狭隘,不分轻重缓急的人?”

昭昭被接二连三的问题堵了一通,念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老实道:“知道了,我会告诉世子的。我这不是怕误会吗……”

“心中坦荡,便不会误会。”宋砚雪打量她一眼。

昭昭被他说得脸皮发烫,反驳道:“宋郎君莫要太过自信,我自然是坦荡的。”

两人沉默一会,宋砚雪挨不住下半身潮湿的质感,洁癖彻底发作,转身往府外走。

走到桥头,突然调转回来,扔下一句无头无脑的话。

“世子最讨厌欺骗,你若想使他回心转意,坦诚是唯一的办法。”

“啊?”

昭昭愣住,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最初的问题,不由反复咀嚼“坦诚”二字。

也许是刚经历了生死大事,脑子懵得跟浆糊似的,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一会,最后受不了落水的寒冷,抱住手臂踢了踢地上“昏迷”的人。

“别装了,我知道你一直醒着。风怪大的,没时间跟你耗在这。现在跟我去见世子,如果你积极配合的话,我可以劝劝世子不打杀你。”

女子双目紧闭,神色自然,全然没有“醒转”的迹象。

昭昭啧了一声:“那就怪不得我了。”

她四下巡视一番,眼神凝在不远处的一颗碗大的石头上,急冲冲走过去抱过来,对准女子的脸狠狠砸下去,半点不犹豫。

“我跟你去!”

吊坠猛地睁开眼,瞳孔放大。

昭昭颠了颠手里的大石头,欣赏她惊恐万状的表情片刻,见她是真的吓到了,笑着将石头扔到水里。

咚一声,溅起半米的浪花。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想开了就跟我回去见世子。你走前面,我怕你又暗算我。”

吊坠畏畏缩缩转过身,心中哀戚不已。

她既伤心宋砚雪不肯救她,又怨恨他为何不心狠到底,出人意料地救了眼前人。

她被卖到侯府五年,自见到宋砚雪第一面便被他如松如雪的气质吸引,一颗心系在他身上。

为他茶饭不思,为他夜不能寐。

她出身低贱,不敢觊觎他,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天堑。

可是昭昭的成功事迹鼓舞了她。

青楼女子都能进侯府,她出身良家,相貌得体,宋郎君还是庶人,如何不能像她一样拼一把?

如果她豁出去,是否也能用命赌赢一个机会?

就算事不成,还有扇面来救她。

她算准一切,没算到额外的变数。

当初给她信心的人,如今又成了终结一切的阻碍。

当真是天意如此。

宋砚雪明明已经动摇,要不是眼前人多管闲事,躺在他怀里的就是她!

那一刻吊坠恨极了,心头有个念头浮起。败了就是败了,早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便想到最坏的结果,她为自己争取过,亦无怨无悔。但坏她好事的她不会放过,哪怕失败,她也要拉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