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里带着惶恐,带着悲恸,甚至带着几分近乎疯魔的绝望。
苏梨缡低头望着他死死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忽然笑了。
那笑意讥诮,却又带着深深的悲凉。
“萧钰傅,”她眼里水光浮动,却没有落下一滴泪,“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你身边,是怎么活的?”
她猛地抬头,眼神冰冷:“我求你救我父亲,你冷眼旁观;我腹中流血,你说我‘死了干净’;你一面宠另一个女人入骨,一面对我冷眼相待。”
“我曾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要你回头,只要你哪怕有一丝悔意,我都愿意留,可你呢?”
她的声音忽然拔高,颤抖着哭喊出来:“你还要我拿什么留下?!”
长廊中风声微紧,仿佛天地都静默。
那一刻,萧钰傅脸色煞白如纸,唇角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梨缡望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冷,终于低头看了眼自己腕上被他拽出的红痕,像是看透了一切。
“你不是一直说我‘爱闹’吗?”
“那好,”她抬眼望他,唇角淡淡弯起,“今天这场闹剧,就此收场。”
“你放开我。”
他依旧死死不松。
她便抬眸冷冷道:“你不放开我的话,是想让我在你面前再死一次吗?”
他手指一僵。
那一瞬,他忽然明白,她是真的可以不顾一切了。
他猛地松手,像被利刃划开胸膛,鲜血淋漓。
苏梨缡整了整袖口,像是在收拾一场已经不堪入目的残局。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转身,慢慢走向王府大门外那道阳光洒下的天光里。
她的背影坚决又孤单,却无比清醒。
他站在原地,身影僵硬如雕像,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一寸寸黯淡下去。
第十九章
苏梨缡回到安国侯府那日,天色微凉,梅花初落。
她换下了摄政王府的宫装华袍,穿上了一身素净的浅青纱衣,恍若数年前那个尚不识情为何物的少女。
谢曜卿在床榻上卧病多日,是因替她挡下一剑,伤口极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安国侯府上下人人自责,唯有苏梨缡静静站在他床边,未说一句话,日夜守着他。
她细致地为他擦拭伤口,替他翻身换药,甚至亲手熬药,每一道工序都不假他人之手。
“你真的不用这样。”谢曜卿在某日清醒时低声说,眼神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还隐约有被萧钰傅拽出的青痕。
苏梨缡却只轻轻一笑,把一勺药递到他唇边:“你为我挡了一剑,我照顾你,天经地义。”
谢曜卿嘴角动了动,似要再说什么,终究咽了下去。
她没有再提摄政王府的事,也没有提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
她像一场沉静的春雨,润物细无声地走进了谢曜卿的生活。
有一夜,他突发高热,神志不清,冷汗湿透衣衫。
苏梨缡守在他身侧,一夜未合眼,不断更换帕巾降温,直到天色微明,才终于把热退了下去。
她却累得伏在床边睡着了。
谢曜卿醒来时,一睁眼便看见她的脸清瘦、安静,睫毛微颤,唇色淡如初雪。
他怔怔望了许久,轻轻抬手,试图抚上她的发丝,却终究落在了自己胸前。
“梨缡……别再为别人哭了。”他低喃。
这一句,她未曾听见。
可日后,她会记得他的这句话,一辈子。
春日渐盛,谢曜卿的伤也在苏梨缡的照料下渐渐好转。
有一日,她端着一盘切好的雪梨送进书房,他正执笔写字,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肩头,温柔静好。
“侯爷。”她轻声唤他,唇边带着一点笑意。
谢曜卿闻声回头,目光一顿。
她站在春光里,眼角眉梢皆是恬淡柔情,不再是那个满身执念、心如枯井的苏梨缡了。
“叫我曜卿。”
她愣了愣,低头笑了:“曜卿,歇一歇吧。”
他接过雪梨,放下笔,忽而轻声问:“你,还会想起他吗?”
苏梨缡指尖微顿,随即抬眸:“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