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元压低声音,怕被老六听到:“我不喜欢里面的种子。”
“那就掏掉。”
“那岂不是把瓜瓤也掏掉了?我最喜欢瓜瓤了,它最甜。”
“……”
“你说为什么没有一个好人把种子剔出来,还把瓜瓤留着呢?”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陈默都不好意思吐槽她,偏偏她还问:“你是这样的好人吗?”
“我不是。”他答得干脆利落。
背后又传来老六的声音,他端了两角西瓜过来。陈默拿走她的香瓜,老六便趁机把西瓜都放到她手上。
梁津元佯怒:“别拿了!再拿以后纸箱不给你了。”
老六嘿嘿一笑:“你们吃,我回去睡觉了。”
梁津元啃着西瓜,忽然玩心大起,像豌豆射手似的把种子吐向远处,不知道是发力不对,还是西瓜种子太轻,总是吐不远。
好不容易有一颗远的,还是陈默吐的。
他挑挑眉,梁津元便觉得受到了挑衅,蓄了力要赢过他。到后来甚至作弊,往前几步,特意把种子吐在陈默的前面。
他一反常态,颇不服气地问:“你就非要压我一头?”
“对!我就是要赢。”
陈默不吭声,继续啃瓜。没意思,谁要和作弊的人玩。
梁津元用肩膀蹭蹭他:“你生气啦?”
陈默往旁边移了两步,他也不想和作弊的人蹲在一起。
梁津元跟过来:“好啦好啦。我认输,你赢。”
这叫什么话?本来就是他赢,怎么听起来像是她让给自己的。陈默真的有点生气了。尽管他知道这很无理,但他就是忍不住。
因为他在借题发挥,他气梁津元背着自己投简历,他也气自己没理由生气。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梁津元并不是心甘情愿回家的,所以当然会再离开。更何况他自己也会离开,又有什么立场因她的离开而生气呢?
陈默忽然有点体会到她被裁时的心情了,一切都是正确的、合理的,然而这样的正确和合理却让人感到委屈。它就像个完美闭环的圆,圆上却长满了刺,扎向圆外的人。
因为正确和合理都是于别人而言,你不在考虑范围内。
梁津元哪知道他此刻内心里的翻江倒海,以为他只是像之前那样端着,等着自己给他个台阶下。于是她继续“讨好”他,帮他拍掉蚊子,又帮他止痒在蚊子包上掐十字。
陈默倏地站起来,脸色如旧。
梁津元也生气了,闹着玩而已,她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领情!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谁爱干谁干吧,反正她不干了。
她也站起来,?????转身往楼梯口走。
陈默忽然跑到花圃对面,“呸呸”,把最后几粒种子吐出来,心里忽然畅快了许多。
他赢了!就算是作弊,他也彻彻底底、无可争议地赢了。
梁津元站在楼梯口,侧着身看他,她的表情掩映在昏黄的灯光里。但陈默知道,她这会儿心里一定在说他幼稚。
随便她怎么说,他就是幼稚,他要用幼稚对抗她的正确和合理,也想用幼稚挤进她完美无缺的圆里。
陈默这么一想,忽然兴奋起来,兴奋到莫名其妙随梁津元进了 605,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像影子一样跟着她转。
梁津元更恼火了!
这算什么?生气像弹簧,你强他就弱吗?她好声好气的时候,陈默偏臭着脸,等到她生气了,陈默倒开始示好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气泡水,咕嘟咕嘟几大口,火气没压下去。她又去厨房洗杏子,撕开皮咬一口,啧,好酸!再折回客厅,陈默正喝着她的气泡水。
梁津元找到理由发泄:“你干嘛喝我的水!”
陈默不理她,继续仰着头喝。
梁津元伸手去抢,陈默把她的手拦下;她又跳起来去够,陈默一手把瓶子举高,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背到身后,倒把她圈住。梁津元要踩他的脚,陈默推着她靠到墙边,双腿抵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梁津元恼怒到极点,怎么有他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她在认真生气,不是在配合他玩游戏!她气他不请自来,气他莫名其妙,气他……心里有一万个生气的理由,话到嘴边却捋不清,总之就是气他这个人。
她喋喋不休地列举他的恶行,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说什么,陈默一句都没听进去,满眼都是她生气时晶亮的眼睛和微红的脸颊,还有张张合合的嘴巴。
他仰头喝尽最后一口,梁津元忽然冷静下来:“你喝吧,我不要了,冰箱里还有唔……”
毫无征兆地,陈默捧住她的脸吻下来,共享的最后一口气泡水在舌尖激动地跳跃着,像欢迎的列队跳着让人迷醉的舞。
仿佛期待了很久,且她的怒气也亟需抚平,所以这个吻变得正确且合理。列队之后是主角,舌尖探进来,立刻纠缠在一起。
于是怒意也好,别扭也罢,都成为软化躯体的药剂,她的手也很自然地环上他的脖颈。身体像磁石的两极,密不可分地嵌在一起。
陈默脑中骤然响起“叮”的一声,他好像找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为什么他会生气,和梁津元无关,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他不舍地分开,又拉下她的双手,梁津元靠在他怀里,两人的呼吸还轻颤着,眼中的雾气散去,他仔细地搜寻着她的眼神和表情,想要看出她是否也找到了症结。
但梁津元忽然拽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陈默揽住她的腰,正欲加深,又被她推开。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身前,逼她只能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