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的绣工在姑娘里一直是拿得出手的,这枝海棠绣的更是栩栩如生。淡青绸缎上,粉白色的花瓣,花蕊处带着丝丝点点的粉色。
只是这里头的香料味道有些浓烈了,是集合好几种花兑在一起的香丸,那个味道云珩并不喜欢,索性将其收回盒中,放到书架的最顶上那一层。
刚收拾好这一切,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听到回答后,温栖梧推开书房的门,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又到了习字的时间。
这几日云珩一直忙于沈蓉的事情,即上次习字后,已经好久没见到李梧梧了。
见她进来,便悠悠坐下,示意让对方靠过来。
“脚上的伤如何了?”云珩问。
“苏姑娘日日都来看望,自然好得极快。”温栖梧实事求是回答。
不知怎地,这段时间沈三娘几乎都不在营寨内,也不再提习字的事情,反而让苏昭云日日到自己那去点卯。
而她和苏昭云、紫莹三人每日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自从有上次的经验,温栖梧更是不敢轻易给对方做吃食了。
无事可做的几人,只能是苏昭云在一旁看医书,紫莹帮她晾晒药材。
而温栖梧,有时候会帮紫莹的忙,不过大多数会以有伤在身被推辞,十有八九,温栖梧只能回到葡萄架下的竹榻上,美美地睡上一下午。
这天气愈发暖和,阳光也跟着炎热起来。温栖梧直接在葡萄藤下支起一把伞,替自己遮挡脸上的阳光。
而苏昭云,除了研制新的伤药之外,在温栖梧的“提点”之下,开始涉猎护肤行列。
她做得玫瑰膏,比温栖梧嫁妆里的还要滋润细腻。原本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要见了底,此番便不再愁了。
云珩看温栖梧愈加红润的面色,哪里知道这是玫瑰膏的功劳。
“气色不错,看来这几日和苏昭云在一块,心情很好。”
“苏姑娘心灵手巧,我自是欢喜的。”温栖梧不明白,今日这沈三娘为何句句话不离苏昭云。
难道是因为,苏昭云作为她的贴身医女,却日日被自己霸占着,所以生气了?
可又不是她让苏昭云来的啊!
若不是今日蓝溪通知她,说下午沈三娘要习字,想必她还得在那伞下睡上许久。这睡觉舒服归舒服,温栖梧的心里到底是不踏实。
她不禁思考。第一次沈三娘答应自己留下,是图自己身上的银钱。第二次沈三娘对自己开恩,是因为自己救了苏昭云和紫莹的命。
如今她能为沈三娘做得,怕是只有习字了。
若是沈三娘放弃了习字的念头她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还能有什么技能能被对方所图,能够注意让自己在这土匪窝里继续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温老将军班师归朝在十月初冬,眼下才四月,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半年可不好过。
温栖梧上前,随口问道:“上次学得几个字,三娘可还记得?”
云珩翻动宣纸的手一顿:“你唤我什么?”
温栖梧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堂堂说一不二的土匪头子,就这般被喊名讳,必然不高兴。于是赶紧改口:“当、当家的!”
一紧张,舌头差点打结。温栖梧暗自腹诽,她怎么这么笨,怎么能在这样小的问题上犯错误。见过哪个混□□的老大愿意被叫名字的,不是都喊“老大、大哥”一类的尊称么!
云珩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眼眸看向身边的女子,微风拂过,淡淡的玫瑰香席卷她周围,像一只无形的手,撩拨她的发丝,掀动她的衣摆。
“不是这个称呼。”云珩问:“刚刚唤我什么?”
“再唤一遍。” 原本,香囊的事算是遮掩过去,温栖梧刚刚舒了一口气,就被沈三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
做了几根?什么意思?
“三娘这是何意?”连当家也不叫了,改直呼对方的名字。
他从五岁起就跟在云泽身边,这些年如一日地,但凡云泽的吩咐,他通通照办。每次夫人罚少爷抄书,少爷使唤他代写,哪怕是忙碌通宵,不有也从未有过怨言。
第二日夫人看见他,还推脱说自己脸上的疲惫之色是因为伤风没睡好。
云泽只是一时泄愤,不会真的和不有生气。毕竟时至今日,肯留在他身边继续伺候的,也就只剩下不有一人了。
今日的吃食除了几碟素菜之外,还有一碗肉汤。砂锅盖一掀开,肉腥混合着油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云泽被熏得干呕了几下,摆手让拿开。
不有赶紧替云泽倒了杯茶:“少爷,你每日就吃这些青菜,终究不是办法。日子长了身子会吃不消的。”
若说放在过去,云泽见满目绿叶青草,定会气得掀了饭桌。而自打那日起,他一见荤腥味就恶心,一点肉沫都不能有。
“那件事查得如何了?”云泽没回答不有的话,转而寻问另一件事。
“回少爷,小人跟厨房的几个营生打听了几句。”
不有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出来:这几日除了紫莹,苏昭云也十分虚弱。后面又问人才知道,是两个人一块中了毒。
这就奇了,一个杏子,怎么就下了毒,还差点连苏昭云那个大夫都中招了。
“连苏昭云都中了?那杏子不是给我堂姐买的吗?怎么她身边的确一个个都倒下了?”
不有回答:“听闻是那位姓李的姑娘用杏子制成吃食,先给了苏昭云跟紫莹。后面又给少将军送去。只是没等少将军吃,那二人就毒发了,少将军这才免此一遭。”
听见李姑娘三个字,云泽心里的那把火瞬间被燃起。自己因为她落了一身伤还没好利索,这次又是因为她!
云泽气得推了桌上的饭食,瓷盘碗筷落地,混合着菜汤的碎片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