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乖巧爬上草席,却只是跪于她手边,没有再动。

女人无奈笑笑,把孩子抱进怀里。

掂量掂量了这一小只的份量,她神思有些恍惚,心中觉着还是太瘦了,不免自责。

因着样貌太过奇异,她们常常被其他城池驱逐,好不容易来到北原,这处城主愿意收留她们,还给了一小块院落和草屋。

虽不大且残破,但对她们娘俩来说也是十分难得了。

她本想是定居此地,接些女工讨生活,可才过完秋,便莫名来了一场雪灾,城中的流言蜚语愈发严重,不少也传到了这间小破屋里。

骂得当然难听,可这些年类似的话听得多了,倒也不会太影响心情。

不过她还是选择离开,自己无所谓,可小孩怎么能忍受这些辱骂,“阿乐,等雪停了,我们便收拾家当吧。”

小姑娘唇抿得紧了些,揪住她的粗布衣裳,贴进她怀里小声道,“阿娘,我们又要走了吗?”

她们已经走过许多次了,分明天大地大,却好像找不到一处属于她们的容身之所。

女人没有回答,只把她抱紧,声音压得低轻,转而说起别的,“正巧近日无事,娘亲继续教你写字可好?”

“好。”

“我想学阿娘的名字。”小姑娘认认真真瞧看过来,抓着她的袖口,像在说什么人生大事。

温余心头软和,揉揉她脑袋,“来,阿娘教你。”

往日只有温余得了空闲,都会给她讲些故事,大多是些神仙事迹,妖鬼精怪一类,并借此教她识字,最近却不再讲了,似乎是有些急切,只教她如何书写。

“娘,今日没有故事了吗?”

“晚些再讲可好?”

“好吧。”

大雪厚重,像块大石,不仅压在燕山城百姓心口,也同样压在温余心口,她估算雪再下个三两日也得停了,彼时离开,寻一处山野停留作罢。

可这大雪足足下了半月有余。

太久了,久到燕山城如同死了一般沉寂,久到温余心有所感。

她望着外头不见收势的大雪簌声,心口也隐有闷痛,本有所缓和的肺疾再度发作,又忍不住重咳两声。

一手殷红。

它果真找到自己了。

温余收回视线,悄无声息擦净手上血沫,浅笑喊来炕上的银发小人儿,“阿乐,今日娘亲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来了阿娘。”小孩跟在她身边经历太多,性子较一般孩子早熟些,下地也是慢条斯理的,走过来步子不急不缓。

可惜那头银发实在耀眼,再如何沉静也像只毛茸茸的雪兽。

温余愈看愈觉得她可爱,愈觉得可爱心口便愈发酸涩,悄悄缓了一口气,等她过到自己跟前才一把将小人儿抱进怀里轻揉她发丝,声音温柔,“就叫温栖梧,要这般写”

她拿着烧剩的木炭一笔一划示范。

小屋地上已经没有多少干净之处,这些天被用以练字,大多都被炭粉糊得灰黑,写过擦,擦过写,层层叠叠,最后只剩下那个承载着温余所有牵挂的名字。

咻一道剑气直直朝那紫衣姑娘刺去,但边临这么些年,早已练出娴熟的躲避技巧,只一偏脑袋就躲了过去,脚下步子还不带停,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她身后是一位容貌浅淡的玄袍女人,飞眉入鬓,墨瞳含几分寒意,唇色也极淡,冷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

那道被边临躲开的冰蓝剑气斜飞,扎在一旁的竹子中段,毫不留情地削断了这有碗口那么粗的竹节,没有半分凝滞,继续往前飞去,生生截断了好几根青竹才消散。

温栖梧见此不由惊骇。

原来,折竹峰的折竹,是指这个折啊。

她忽就觉着,边临能在折竹峰活这么多年,真算是天赋异禀。

怪不得每回见着她都要先咒骂陆长老半个时辰。温栖梧。

不对,那怎叫偷?明明凰主将阿雀托付给自己了,自己是光明正大带走阿雀的,而且准确来说是阿雀却带走了自己,那时候她陷入昏迷,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温栖梧急忙轻拍了拍师姐的后背帮她顺气,这番举动又让那位长老瞪大了眼睛,宗主何时愿意同外人那么亲近了?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亲自和妖王们谈,劳烦他们等一等。”

“是。”长老松了口气,然后挺直腰杆去安抚妖王们了。

“他们……只是太担心我了,师姐你休息吧,我去和他们说。”温栖梧瞧着师姐苍白的面容便不舍得她跑这一趟。

“不,还是我亲自和他们说吧。”云珩可不敢让师妹自己去找那些妖王,万一哪只鸟将阿雀叼走了,她后悔都来不及,她相信以凤凰对羽族的吸引力来说,绝对有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 62 章 名分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师姐你可以继续休息的,慢一些起来,衣服披上,别着凉了。”温栖梧扶着师姐坐起来,又取来外袍为她披上。

虽说不用担心一位冰灵根的仙人着凉,但云珩很享受师妹的关心,后她顺势将师妹抱在怀中,格外黏人。

“师姐?长老们都在等着呢。”温栖梧也没推开她,只当心魔的影响还在。

“阿雀。”云珩的气息洒在温栖梧耳畔,让被抱在怀里的那个人感觉痒痒的。

原本呼吸间就可以达到的高度,因为温栖梧对于灵力使用和寒月剑的不熟悉,硬生生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到达山顶。

来不及欣赏周遭的美景,温栖梧趴在寒月剑上,发丝被风吹的凌乱,过高的高度让她心跳加速,随时担心会从寒月剑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