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闻言松了口气,俞梢云连忙应声,转身快步退出房间,关紧房门。

“人走了,我们可不可以……”裴溪亭问。

“可不可以什么?”宗随泱一边替裴溪亭解腰带,一边说,“鸳鸯馆便罢了,邺京新开一家花楼,你就成了座上宾,裴公子,好殷勤。”

裴溪亭直觉今夜不能善了,慌忙说:“我来听曲,别的什么也没做。”

宗随泱自然知道裴溪亭不是在外胡来的人,再不济有他的人跟着,这小狐狸也不敢偷/腥。因此,宗随泱虽说不乐意,可也没有阻止,哪知这一放行,就出了岔子。

“烟花之地鱼龙混杂,从你身旁经过的可能是任何人,你不带着足够的仆从,就做不到生人勿近。”宗随泱慢条斯理地将裴溪亭的衣衫剥开、丢掉,让他就这样与自己坦诚相待,嘴上不疾不徐地说,“今日是没有后患的媚/药,倒是还好,若是别的什么毒药,你待如何?”

裴溪亭在宗随泱的目光下倍感羞/耻,脚踩上宗随泱的腿,浑身蜷缩着。闻言,他抿了抿嘴,说:“干嘛咒我。”

见他还敢打哈哈,宗随泱目光一沉,不再说话。

花楼的地界,该有的应有尽有,宗随泱心里压着气,裴溪亭将这颗解药灌下去,只觉得胃里灼烧翻涌。解药沾了水,药性激发,愈发难忍暴虐之气,在裴溪亭的体内四处肆虐,虽说是将媚/药解了,可裴溪亭却吃了好大的苦头。

视线逐渐变得朦胧不清,裴溪亭跪不住,趴在床头时看了眼外面,天好像要亮了。

他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俞梢云在廊下守着,终于等来一声“梢云”,他偏头应了一声,叫人将准备好的热水药膏和干净的衣裤端了进去。

屋子里气息浓厚,俞梢云尽量封闭五感,稻草人似的直挺挺地靠近床帐外,说:“殿下,御医要进来吗?”

“再把脉一次即可。”宗随泱说着,将热帕子递了出去,替裴溪亭掖好被角。

俞梢云接过帕子,让开位置,御医便走到床前,床帐底下伸出一小截手腕,白皙的腕子上有一圈新鲜的牙印。

御医不敢多看,细细地替裴溪亭把脉后,跟着松了口气,说:“回殿下,公子体内药性已除,无大碍了。只是昨夜……呃,公子的身子如今有些虚弱,待微臣下去写一张药方和补药方子,将养几日就会好的。”

宗随泱“嗯”了一声,过了一瞬,又说:“那处红肿得厉害,先前一直用的膏药还能用吗?”

御医老脸通红,说:“能用的,若是不甚严重,也不必开别的药膏了。”

宗随泱肉眼可见是不严重的,他不愿让御医来看,但也不放心,又形容了一番。

御医听来听去,就听出“红肿”这一个症状,便安抚道:“殿下勿忧,情况并不严重,好好养几日就能痊愈。”

“好,昨夜辛苦了,今日不必当值,开了方子就下去休息吧。”宗随泱撵走御医,接过俞梢云递来的药膏,“你也下去。”

俞梢云应声,快步退出房间。

梅绣一夜未归,随便找了间空房睡了一夜,这会儿迷迷瞪瞪地赶过来,拉住俞梢云指了指门内,小声说:“如何?”

“公子已经无碍了。”俞梢云看着梅绣松了一口气,不禁微微一笑,“但是小侯爷您,怕是有些麻烦。”

“我发誓,我这个月就和溪亭逛了三回花楼,前两回都是在鸳鸯馆打牌,只有这一回是来听曲的!我们只是来听曲的,溪亭真的没想偷/腥,我也真的没想帮他偷/腥!楚秋那个小贱人下/药的事情我毫不知情!”梅绣伸出右手,用左手的两根指头在上面比划出“我向你跪了”的手势,无声地哀嚎。

俞梢云抬手扶额,说:“小侯爷,这事说起来,您确实没错,但谁让今日请我们公子来此的是您呢,谁让公子是帮您挡了灾呢。殿下气怒未消,公子可吃了些苦头。”

梅绣觉得昨日是出门不利,他和溪亭十分倒霉,但那杯酒原本是给他的,阴差阳错地灌进了溪亭的肚子,他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闻言,他挠了挠头,心中更觉得愧对裴溪亭,说:“只要殿下相信我是不知情的,别的我都认。”

“好。”俞梢云说,“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半年内,小侯爷就不必轮值了,每月只休三日即可。”

“啊?!”梅绣膝盖一软,差点真的跪了。

俞梢云微微一笑,说:“小侯爷,请回去休息吧。”

梅绣失魂落魄地走了。

*

傍晚,裴溪亭幽幽转醒。

他下意识地想翻个身,浑身上下却传来熟悉的酸痛之感,只是这回显然比平常更严重,下头更是有明显的疼痛之感。

“醒了。”宗随泱端着药碗,在床沿落座。

裴溪亭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宗随泱在他身上背后放纵征伐的样子,那般凶狠冷酷,听不进去半点求饶,裴溪亭恍惚时甚至产生了他要把自己弄死在床上的错觉。

宗随泱从来不是温和的春风,可他虽然重/欲,却也能克制,他们契合,彼此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里,因此宗随泱能分辨裴溪亭的每一句求饶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还是当真到了极限,除了头一回神志不清,旁的时候再没有弄伤过裴溪亭。

裴溪亭昨日出门的时候,宗随泱正在和群臣议事,猛地收到他出事的消息,匆忙赶来,一路上的担忧焦心都压在心底。若是他出了要紧的事,宗随泱必定只忙着担忧心疼,可这药偏偏就是普通的媚/药,宗随泱放下心,随即而来的便是后怕和怒火。后怕万一不是普通的媚/药,恼怒他出门在外没长个心眼。

裴溪亭心里都明白,都理解,也亏心害得宗随泱担心他,可另一方面,他其实也觉得委屈,昨日就是出门不利,倒霉到头上了!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宗随泱实在待他万分的好,万分的纵容,因此真受了罚,他就矫情,心里跟着不平衡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溪亭撇开视线,没有说话。

宗随泱见裴溪亭这副模样,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说:“起来把药喝了。”

裴溪亭撑着床坐起来,屁/股一坐实,他脸色猛地变了,说一句如坐针毡都不为过。宗随泱放下药碗,拿枕头垫在他脑后,让他微微侧身躺着,裴溪亭顺从得很,眼前是宗随泱棱角分明的下颔。

宗随泱安顿好裴溪亭,重新落座端起药碗,拿勺子喂了一勺过去。

裴溪亭张嘴喝了,也没叫苦,药不烫,他索性接过碗,梗着头咕咕几口灌入肚中。

“……”宗随泱眉心拧了一下,看了眼裴溪亭垂着的眼皮,显然不想看自己一眼。他伸手接过药碗,起身出去了。

裴溪亭看了眼宗随泱毫不留恋的袍摆,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下,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又囫囵睡了。

翌日,裴溪亭跟着宗随泱回去,他坐着不舒服,就拿了枕头靠着,躺在一边。

宗随泱坐在另一边翻看劄子,马车里无人说话,气氛安静却不如平日祥和,有点冷战的意思。

车门外的俞梢云暗自摇了摇头,正想着得找个人给殿下支支招,就听见车里传来裴溪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