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紧紧地凝视着马车,脸色灰败,显然还没有死心。
迅速思索了一下,元方觉得不说为妙,免得引起车内气氛变化。
他走到车窗前,将栗子递给裴溪亭,说:“趁热吃。”
裴溪亭才吃了糖葫芦,嘴甜地说:“谢谢我芳。”
元方在宗随泱看过来那一瞬间“啪”地关上了车窗,回到车夫座。
俞梢云收回落在茶馆二楼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驾车离去。
马车悠悠前行,厚实的四方木板将上官桀的目光阻拦在外,他随之侧身,直到马车驶出视线尽头。
“别看了。”梅绣端着茶杯从后面出来,倚在门框上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年节时,东宫赏赐群臣,各家夫人们向凤仪宫回礼尽孝时,好些送的都是溪亭喜欢的东西,偏偏就这些人,后来又得了独一份的赏赐,这说明什么?”
梅绣笑了笑,“娘娘和太子喜欢溪亭喜欢到了明面上,要大家伙知道,讨好太子殿下唯独这一条门路,反之,得罪太子殿下,这也是一条门路。”
这两人感情甚笃,如今谁人不知,上官桀纵然不甘心,也无隙可入,只是,“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他为何不行?”
“噗!”梅绣一口茶喷了出来,瞪着眼看了上官桀片刻,无语地说,“你自己想做小,有没有想过人家大房愿不愿意拿出这份气度?”
宗随泱自然没有这份气度,也不需要有,虽说他吃醋的范围人畜不分、死活不论,但他心中明白,裴溪亭的心只有一瓣,把他装得满满当当。
至于什么上官桀赵繁之流,不过是单方面倾慕,不值一提,何况这两把铁本来就不是什么刚硬的好货色,任凭如何捶打,也在裴溪亭面前冒不出什么讨喜的火星子来。
因此,此时看着半路偶遇、被裴溪亭邀请上车同行从而很不合时宜地打破他们二人同处的赵易,宗随泱仍能保持气度,温和地说:“思繁不在家中准备明年的春闱,仍有闲心出门赏花,可见准备充分、从容自信,明年定能一举夺魁。”
“?”裴溪亭总觉得这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细细品了品,偏头一看,太子殿下的表情十分完美,毫无错漏之处。
赵易这傻白甜自然更加听不懂,闻言立刻捧手,谦逊地表示自己微末才情,秋闱只是运气,春闱实在不足以夺魁,但有殿下这番话,他必定竭尽全力,不负君心。
“……”裴溪亭眼睛一转,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宗:[白眼]
小裴:[问号]
思繁:[撒花]
第110章 番外·踏雪(下)
马车一路平稳行至梅谷入口。
俞梢云见路上停了几辆马车,各自随从守着,便拐道往后退了退,选了个安静宽敞的角落停车。
赵易最后下车,见太子殿下正在帮裴溪亭整理斗篷帽子,指尖不知有意无意地抚蹭过白皙漂亮的下巴,还被裴溪亭噘嘴亲了一下指尖,便立刻偏头挪开了眼,不敢仔细看。
宗随泱察觉到赵易“非礼勿看”的反应,却权当不知,抬手替裴溪亭拍了拍肩膀上的斗篷,说:“走吧。”
裴溪亭颔首,正要侧身请赵易同行,后者便上前朝宗随泱行礼,得宗随泱颔首允准后又朝他招呼一声,就先去寻找自己提前约好的同行了。
还算有点眼力见,宗随泱暗暗在心里评价了一句,伸手探入裴溪亭的斗篷,握住他的左手,说:“走吧。”
“诶。”裴溪亭跟着宗随泱踏上石径,低头掂量着路上的雪,“幸好咱们穿得厚底,否则脚都要陷进去了。”
“无妨,”宗随泱说,“我把你拔出来。”
裴溪亭奉承地说:“在下毫不怀疑您的力气和手段!”
虽说大家带着斗篷,帽檐遮住了眉眼,但他们四人走在一起,不论气度穿着,一眼便知不是寻常府邸出来的。路上的随从都是各家各府里受过调理的,大多都不敢打量,纷纷侧头避目,生怕在天子脚下招惹到什么贵人。
只是等一行人走了,有些人偷偷打量了一眼,发觉走在前头那两位公子好像的确……是牵着手的?
宅子里什么事情没有见识过,好龙阳的通吃的单纯养男宠的都不是稀罕事,但碍于家族颜面或是畏惧流言,到底都是门房里楼阁上的私事,敢这么大摇大摆拿出来的,实在少见。
宁王世子和鸳鸯馆的青铃铃在除夕夜一道逛街的事情,现在还是邺京的一桩趣谈呢,这世子爷到底是风流到了不惧王爷老子的地步,还是真成了个情种,谁说得清呢。
前方路上有梅枝蜿蜒而出,宗随泱正要侧身让裴溪亭先行,裴溪亭已经俯下身,从梅枝底下钻过去了。
宗随泱的手被牵引向前,紧跟着上了阶梯。
石径被白雪覆盖,偶尔露出冷硬的青灰一角,放眼望去,白雪红梅好似覆盖眼中世界。
前方雪中落了枝梅花,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裴溪亭路过时顺手捡起,在空中挽了个剑花。
宗随泱问这是何门何派的招式,裴溪亭便说是“元芳所授”,元芳显然丢不起这人,冷漠地不予搭理。
“呸,看不起我。”裴溪亭剜了元芳一眼,转头和宗随泱说,“这个人曾经说我是天生的三脚猫功夫继承者圣体。”
宗随泱闻言打量了裴溪亭一眼,心说孩子这么大了,可不好看根骨啊,但理智告诉他绝不可以这么说,态度不端正,容易被裴溪亭用手中的“梅花剑”戳成筛子。
“那是他没眼光。”宗随泱哄人,“不如转投我门下,我让你做唯一的嫡传弟子。”
“不要,”裴溪亭天赋不太高,但人还挺挑,“你太严厉了,我怕。”
裴溪亭如今和宗随泱学琴,还算勤奋,虽说宗随泱待他已经是十足的温和了,不曾动用戒尺,训诫重话都没有半句,但这人约莫是知道他心底是想学好的,也约莫天性就见不得人上课不认真,偶尔裴溪亭开小差的时候,总会被他瞧上一眼,轻飘飘的,但莫名就让裴溪亭心中一凛,立刻坐正了认真学。
“学武哪有不严厉的?”宗随泱捏了捏裴溪亭的手指,“所以若是不开玩笑,我也是不能做你师傅的。”
玩闹还行,真要是认真教、认真学,宗随泱哪里忍心锻炼裴溪亭。
“这事只能开玩笑,学点防身的行,正经往深学,我才不肯。大早上起来站桩,实在辛苦。”裴溪亭拿梅花戳着空气,轻快地说,“特别是冬天,天塌下来也不能不让我睡懒觉。”
宗随泱失笑,说:“嗯。”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随意择了条岔路,顺着小径往前走。前方八角亭中有书生们正在作画,裴溪亭拉着宗随泱到亭下观赏,两人比赛,画雪中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