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徒步团的人轮流来的。”边程回答。
“好。”姜满回应,“闻祈安,如果累了就换人,你们团队的人都应该会。”
“嗯,知道。”闻祈安没有逞强,他知道生命抢救不是表现主义。
或是上天有眼,在话音落下后,姜满看见躺着的人小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而在这时,救援终于抵达,绕过弯,鸣笛声响彻云霄。
专业的医务人员抵达,鼻导管,氧气袋,静脉通道,药物,一齐用上,老刘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圈,还是回到了人世间。
救护车乌拉乌拉离开,而他们也终于踏上了返程的路。
闻祈安拿着边程的手机,屏幕上姜满的脸庞近在眼前,他们昨夜才见过,可此刻见她恍若隔世。
石子不停向路间滚过时,他虽恐慌,却不能表现出来,眼疾手快拉着冲在前锋的灯光师躲过了灾祸。
雨水不断浇打时,他也担忧,却还是要安抚团队里的几个女生,好在他们还有伞和雨衣,不大的伞容纳着超载的人,雨衣下不仅有需要保护的设备,还能罩护几些人。
有人心跳骤停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快要歇止工作,强作镇定,回忆离别前姜满的教学,战战兢兢地操作。
真实的人和假人还是不同,下压的操作更难,不仅如此,心理也遭受着更强大地拷打。
此刻见到她,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宣泄的道口,他顾不上太多,喑哑着嗓音叫她的名字。
“姜满。”
“嗯,我在。”
“我真得好怕。”
“别怕,你做得很棒,闻祈安。”
“我怕救不回他,我怕你对我失望,我怕……”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机械地重复着内心的惧怕。
“闻祈安,听我说,”姜满清亮坚定的声音透过冰冷的设备,唤回了他的目光,“没有人能保证心肺复苏有百分之一百的成功率,就算是我,是我们专业的人员来也不一定能抢救成功,更别说你只能凭借体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但是,你成功了。你成功的救回了一条生命,以后他还能继续徒步,继续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所以哪怕我没救回来,你不会对我失望是吗?”
“当然,”姜满点头,耐心的安抚他,“没有人会责备你,我更不会对你失望。”
“相反,我只会夸奖你勇敢。你真得很棒,闻祈安。”
“我怕我见不到你了,”闻祈安终于放下了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得接受姜满的安慰,“看到巨石滚落的那一刻,我内心闪过很多,有父母,有赞赞,但最多的还是你。”
“你不知道,我看到热搜时有多紧张,”姜满看他精神头好了一些,特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生怕我的男朋友回不来了,偏偏你手机又打不通,还好你没事。”
话音落下,她想到了似乎现在用得还是边程的手机,似乎边程就坐在他的身边,一瞬间空气变得凝滞,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下来,“那个……”
“……”
闻祈安也想到了,转过头去看着边程,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他设想了成百上千种方法告诉边程,却不料,世事无常。
“我会和他说的。”
边程坐在一旁,扭过头去,两人的对话不像是昨晚那样似有似无,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能听到姜满温柔的安抚和紧张的关心,甚至能想象到她的神情,而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和他在一起时,姜满的情绪总是稳定的,甚至就连开心都是淡淡的。她似乎只是把“他的女朋友”当成一种职业,每日敬职敬责地完成工作,而已。
而闻祈安也是,面对她时有依赖,有服软,他变得不像他。在他们面前,他是可靠的,是可信赖的。
他原本内心叫嚣的不满突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有什么可以和他比的呢?
闻祈安得到的全是他没有见过的,他有什么资格和他争呢?
他垂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很难描述得清楚,想要释怀,但还是不甘,不解盘绕在心间,却又惧怕去探个究竟。
他们的对话也变得虚渺,在他耳畔打着转,最后全都被风吹远,被雨打散。
直到闻祈安将手机递还给他,“余在溪找你。”
“余在溪?”
“嗯。”
边程接过手机,电话那端焦急的话语像是窗外密集的雨一样,低落在他的心头。
“边程,你没事吧?听说你小涡村附近山体滑坡导致道路塌陷,和你们没关系吧?”
“喂!怎么不说话!”
“人呢人呢?”
和刚才姜满一样,如出一辙的关心和着急。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他内心深处那些萦绕着的奇怪情绪突然被抹平,在她的话语间悄然不见,随后又升起一缕莫名的情愫,喉间泛起一阵瘙痒和干渴,他温柔地叫她,“余在溪。”
“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余在溪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说话,吓得我心跳都快停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挂了。”
边程还来不及感动,听到她说的话瞬间怔愣,“就这样?”
“能说话总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