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卿说着准备上马了,顾守毅赶紧拉住他,又问:“四哥,那?你什么时候回西昌园住?”
他的好四哥已经搬到东林苑十二天了。
顾守毅去年跟着他一起西伐,知道那?顾森卿是个云氏余孽,为了强制囚禁这人还拖上了他弟,顾家因此私自圈养了一对余孽,好似安了两个可能自爆的破军炮。
此事?知之者极少,知道的都是顾山卿的心腹,顾守毅既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亲弟弟,多少有些置喙的勇气。
于情于理,他都希望他四哥尽快腻了那?人,尽早除掉后患。
顾山卿心里浮出一丝不快,语气还是开玩笑的:“改天喽。好小子?,管起你哥睡哪屋来了?”
顾守毅不好意思地笑:“我哪敢啊,这不是西昌园空空的,四哥这些天都不跟我一起上朝,孤单得?很。”
这小子?就是太闲了。
顾山卿在心里给他记下了一耳光,随即让他没事?就去葛家探望葛东晨,那?厮要是伤重不治入土了,葛家的兵权就得?分一份给他们顾家,顾守毅就不会?这么闲了。
说罢他上马,顾守毅还在四哥四哥地叫,他懒得?理了,长策回顾家。
回去的路上满□□霞,他想到顾森卿昨天盯着他朝服看的认真?模样,进了顾家大门后先去了库房,让祝弥清点出像样的宝石,其中?最?好的是新年时东境上贡的一块和田红鹤玉。
祝弥为他办事?多年,见他感兴趣,便说:“此物罕见,可做贺帝之礼。”
他摇头:“敲了,让玉匠照着我朝服的紫龙雕琢,把它雕成一枚玉龙首,做颈链用。”
祝弥失语:“……暴殄天物。”
“哪里了,物尽其用得?很。”顾山卿理直气壮,“有剩余的边角料再做点别的不就好了,拆拆能送好几个人呢。”
祝弥试图挽救那?和田玉:“这是天然的红鹤形态,世所罕见的。”
“挺好。抓紧时间,三四天内给我成品。”
“……”
他转身回东林苑去,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白天的喧嚣就当卸下了。
自洪熹年起,顾山卿每时每刻都需要组装好掌心里的军政机器,跟随他的文臣武将出身不一,世族和寒门需要平衡,中?枢和地方需要天秤。
他要驱策十神百鬼,千人万奴,成全?他的绝对强势。手下那?些恃才傲物的狼、和光同尘的狐、凶猛不服的虎、居心叵测的蛇全?都有他们的所求,有的活着加入他,有的被?他踢出去死,他要让他们饿不死也吃不饱。
狂热的控制欲和掠夺欲组成了顾山卿的燃料,那?些火是所有追随他的人献上的,是圣洁的理想集合,是龌龊的人欲叠加。
一路狂野地烧了七八年,他需要一块空地。
他的七情需要一块空地。
一块绝对的净土。
回到东林苑,顾森卿这个认真?的蠢蛋正全?神贯注地画画。
他叫他画春|宫|图,画百条淫龙,他就认认真?真?地去画,两眼发?光,好像在做伟大的事?业。
顾山卿走?过去,蛮不讲理地抬腿猛踹书桌,笔架上挂着的狼毫笔于是惊慌失措地摇晃。
顾森卿手忙脚乱地按住桌子?,抬头看到他,耳朵就红了。
顾山卿负手,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他,就不说话,看这家伙有什么反应。
顾森卿嘴笨,手倒是快,把刚才做废了的画折成一只纸小鸟,然后朝他丢过来。纸小鸟咻的一下击中?他胸膛,顾森卿便也笑。
“过来。”
顾森卿擦擦两手,带着锁链拖拖拉拉地过来:“我来咯。”
走?近了,自觉低头。
像是知道他想亲他。
if线【双恶人5】
6.
半个月后, 顾平瀚率领着近万北境军抵达了长洛郊外。此时?三月十三,东林苑的桃花开得热烈,顾山卿清晨起来, 少见地在窗前伫立了半晌。
待去上?朝时?, 他让顾森卿来给他穿最后一层华服, 顾森卿眸子发亮,庄重得有些滑稽,像个乡巴佬接住了帝王的金锄头, 给他系结时把手指都绑了进去。
顾山卿因他的蠢样而笑了几声,从?他衣襟里扯出他脖颈上的玉龙首,拽狗链子一样。
这颈链还是他前阵子亲手给顾森卿戴上?的。
因着面子问题,今天下朝后他得去给顾平瀚接风, 身上?的服饰便隆重了些。
六重朱紫衣,层层铐住他翻涌的暴戾。当?年他第一次套上?这些重器似的华服时?,有个人在私下对他说,你如此尊贵, 愿以死?效忠,借此得青睐。
不久后他就真死?了。
顾平瀚回长洛之事就像打开一个阀门, 跑出了各种他原本淡忘的往事故人, 顾山卿指尖勾着玉龙首的颈链把玩, 直到顾森卿轻声说:“不高兴的事, 就别想了。”
他微微一愣, 扇扇他的脸, 亲呢道:“本王在想你。”
“……”
看着顾森卿吃瘪的样子很有趣,他故意抓乱了他的头发, 叫他狗窝头:“今天我?要?去给好三哥接风洗尘,今晚可能不来找你, 也可能来找你,你自己打发着时?间,但不许踏出这个房门一步。”
顾森卿点头,只?说:“我?不是狗窝头。”
“就是。这里?就是你的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