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一众争执的朝臣之中,我看见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执拗地,痴痴地看着我。
像是在不断否定什么,不断确定什么。
反反复复,纠结痛苦,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迟迟不敢动身。
正是镇国侯,徐远清。
他已年过半百,却皱纹沟壑布满面庞,苍老得不像话。
【10】
听京中人说,镇国侯与长公主是一对前世的冤家怨偶。
镇国侯当初为了长公主逼得发妻自焚,过后却悔不当初。
长公主怨恨镇国侯变心,却不愿与之和离,二人日日在一处互相折磨,扰得家宅不宁,徒生憎怨。
我早已对他没有了父女之情。
他仍是追了出来,“是阮阮吗?”
我大方承认,“我如今叫陈阮。”
镇国侯惊喜地望着我,“春华也没死对不对,阮阮,快带为父去见你娘!”
侍卫拦住了他靠近我的脚步。
我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让侍卫递给他。
他看见那东西的第一眼,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让春华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嗫嚅地说着。
我让侍卫给他的,正是新帝赐我娘的和离书。
我娘如今不必再隐姓埋名,可以大方地生活在阳光之下,自然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自由的身份。
“我娘给过你许多次机会。”我厌恶道。
可他都一一推开了。
他却恍若未闻,朝着京中我家宅院的方向奔去。
我没让人拦住他。
娘心中的刺,该让娘自己拔出来才是。
镇国侯一路跑到我家宅院门口,可是娘不愿见他。
他徘徊着不肯离去,没等来娘,却是等来了长公主和看戏的百姓。
长公主亦是满脸刻薄,宛如怨妇,丝毫没有了当初的美艳动人。
她叫骂着镇国侯,“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贱人,人家在临川不知多快活,男人来来回回不知换了多少,你还上赶着往前凑!”
镇国侯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谁允许你这么说春华的!你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长公主当街发了疯,细数这些年镇国侯对她的无情苛待,不忘竭尽所能抹黑娘。
百姓们听得不亦乐乎,看他俩的眼神像是在看笑话。
这时,娘走了出来。
岁月没有在娘的脸上流下痕迹,反而因为沉淀,让她的气质更加温婉沉静。
岁月从不败美人,人们心中下意识地总会偏向美好的事物。
和疯癫的镇国侯夫妇比起来,众人自然更偏向我娘。
我娘语气平静,“往日恩怨我早已忘记,今后桥归桥,路归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要打要闹回家去,莫在我门前扰人清静。”
镇国侯见我娘出来,几乎是祈求着上前,“春华,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家吧,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再无旁人。”
长公主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竟忘了吵闹,不知在想什么。
娘皱着眉头,“你若是从此收心,全心待长公主好,我倒也高看你一眼,只当你年少无知负了我,心中仍向着真爱。”
镇国侯痛苦不已,“春华,我原以为的确如此,可是你我夫妻多年,我早已爱上了你,是我错了。”
“徐远清!”长公主的怒斥声响起,显然已是极端愤怒。
娘接过那份和离书,淡淡道:“圣上和离书已赐下,今后我与你毫无干系,我对你早没了半分感情。”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堂堂镇国侯,竟跪在娘亲脚边,痛哭忏悔,求着娘再给他一次机会。
就连长公主都愣住了。
我扶着娘往里走去,对着长公主道:“镇国侯疯了,别让他再出现在我家门口,不然别怪我不念父女情分。”
关上门的一瞬间,我听见长公主嘶吼的怨恨,镇国侯痛苦的忏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12】
其实圣上赐下和离书时,还是问我是否愿意入宫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