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书架,来到书案前,上面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本册子。
雪鸢随手一翻,便翻到了一张纸。
因跟在太太身边做事,她多少是识得些字的,虽说纸上的字还有些认不全,可顺着往下看去,赫然发现公子的名讳跃然纸上。
她心下一惊,合上册子,果然,被她找出了端倪。
别的字她可以不认识,可是公子的名讳,她可是每日每夜都在心中描绘好些遍的。
她的双手颤抖,心也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腔子,她不是害怕,而是高兴。原以为这表小姐不好对付,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让她撞见了疑似觊觎公子的证据。
她要怎么办,拿着这纸张去向太太告发吗?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重新翻开那册子,将夹在其中的纸又细细看了一遍。
“什么什么郑什么
壬寅年十二月初一
清什么什么杜衡什么”
她认得的字大多是跟着太太看账时学的,一旦和账面无关,便无从知晓。
不行,若就这么拿着纸贸然告发,胜算太小。况且清泉也来过,分明是公子差他来的。若公子真对表小姐有意,她这一告,说不定反倒惹得公子厌弃,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观望些时日,最好能寻个机会,借他人之手,让太太误以为是表小姐起了歪心思,与公子无关。
心念既定,她激动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只见她将那纸抽出,折了两折,悄悄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偏院之中。
在听到岫玉禀报表小姐回来了,容氏便放下了手中的绣活。
“今日藏书阁整理得如何?”
姨母迎着她问道。
“还在查抄书目,有些费时。”
苏萤据实以告。
原本让苏萤打理藏书阁的最大用意便是让她有事可做,不至于守在偏院度日。如今既然得了老夫人的抬举,容氏便想着不若就此打住,于是问道:“眼下你日日抄经,待抄经完成后,还要同婉仪一起听女先生的课。这藏书阁之事,不如缓缓?”
苏萤却摇头道:“好不容易起了个头,岂能说不做就不做。就算日后功课繁忙,我不长待藏书阁便是。更何况,这课于我,想来也不会太难。”
容氏对苏萤有始有终的态度颇为认同,遂不强求,只道:“你自己好好安排,不要累着便好。若需要增补什么,你告诉我便是。”
只见苏萤扬眉一笑,道:“果然与姨母心意相通,我还正想着往藏书阁添置些东西呢。”
容氏宠溺道:“你既是为我打理藏书阁,自然是要让你干得顺手,明日拟个单子给我,我一并给你添齐。”
第29章 夜访藏书阁
苏萤笑道:“我今晚就拟个单子给您送来!”
容氏一听,刮了苏萤的鼻子道:“什么时候拿来都成!”
晚膳过后,苏萤便在自己房里罗列清单。
她想要一个烛台,这样白日阴天时,藏书阁也能有足够的光亮。她还想要两本册子,一本誊写新目录,一本记录借还明细。
圆润小巧的下巴抵着笔杆,苏萤认真地琢磨。
对了,她还需一些补书用的物件,比如藤皮纸、棉线、竹尺、木夹子等等。
这里不像在外祖的书院,很多东西都得置买。
清单越写越长,苏萤忽然觉得自己要的有些多,姨母虽然对她有求必应,但总归没有什么进项。她想了想,还是得节约一些,于是放下了笔,打算明日去藏书阁核查一番,对清单做一些精简后,再交给姨母。
香篆燃尽,更鼓声过。
杜衡才将今日所作,悉数完成。
整理书案时,眼角又瞥见了那本清泉去藏书阁替他取来的书。
也不知是天干气寒,还是地龙烧得太足,杜衡觉得气闷,遂大步走出了书房。
清泉本在书房外打盹,听到公子的脚步声,一个激灵便醒了。见公子没有唤他,而是往院外走去,他赶忙拽上公子的轻裘,提上灯笼,追了上去。
“公子,您的裘衣。”
清泉忍不住提醒。
杜衡停下脚步,没让清泉伺候,自行披上了裘衣。
清泉正要松口气,却听公子淡淡道:“随我去一趟藏书阁。”
三更半夜去藏书阁?清泉觉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好使了,他揉了揉耳朵,想再问问,却见公子已大步而去,于是又急忙追了上去。
寒冷的冬夜,周围漆黑一片,唯有悬着宫灯的廊道被昏黄的光晕笼罩,好似指路一般,让人不自觉地便踏了上去。
杜衡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往藏书阁去,一整日了,耳边时不时地回想起,清泉回禀他的话。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她竟一语道中他父亲给他取名的出处。
自记事起,他便是与经史子集为伍,母亲成日将“考状元”挂在嘴边,好似这辈子除了读书再无其他可做之事。家里下人们也有与他同龄的孩子,虽说有些进了院中服侍,可更多还在院外玩耍。平日常听得他们在院外嬉戏玩闹之声,夏日斗蛐蛐,冬日打雪仗,从来不需要背文写字,日日过的惬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