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雪鸢手中的食盒,放置案几之上,又亲自替雪鸢脱去斗篷。

“姐姐,快坐下暖暖!”

雪鸢见春暖如此识时务,心中十分受用,道:“咱们姐姐妹妹,哪儿来这么多客气。”

说着便落了座,双眼却不动声色地将耳房检视了一番。

春暖接过屋里小丫头奉上的茶,送至雪鸢手中,主动道:“公子去花园赏雪,一时半刻回不来。”

雪鸢点头,放下茶盏,道:“我知公子每逢降雪便去烹雪煮茶,只是那雪水终是比井水寒凉,便让人煮了这红枣银耳粥。你等公子回来,好歹让公子用些,莫让太太担心。”

春暖应声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姐姐放心,等公子回来时,我就暖上一碗给公子。”

雪鸢心中满意,执起茶盏,慢慢啜饮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向春暖,问道:“昨日我同太太去了账房,回来便听守侧门的婆子提及,公子辰时来了东院,过了半晌才走。你可知所为何事?”

院里的老婆子向来油滑,自知没机会在主子跟前凑趣,便自然更亲近主子身边的人。公子让她不要声张,可没说不让报给雪鸢。于是当晚便找机会将公子曾来东院一事,献宝似的让雪鸢知晓,雪鸢为此还赏了这婆子一个小荷包,并嘱咐她,往后若还有此等事体,需如此次一般,只同她禀报。

春暖一听,细细回想,答道:“昨日公子按惯例在书房写文,确实中途离去。只是公子向来只让清泉跟在身旁伺候,我并不知晓他去了哪里。”

她顿了一顿,怕自己答得不好,于是又添补道:“姐姐您也知道,公子写文向来不喜人扰。既是半途离开,许是想起了什么事。不如待公子回来,我帮姐姐问问?”

雪鸢一听,忙拦阻道:“不用了,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公子必定会派人再寻太太。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雪鸢自是知晓公子脾气,当时听闻婆子来报,只觉心中蹊跷,何事竟比写文重要,让公子来了东院?可又为何不愿婆子声张,更何况那时她与夫人正在账房,公子若真有事找夫人,为何不派人通传?

既然春暖不知,她也不愿春暖多此一举,于是打马虎眼道:“我也只是问问,许是公子只想四处走走而已。”

待茶饮尽,雪鸢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服侍太太梳洗了。”

春暖忙应声跟着,又给雪鸢披上斗篷。

雪鸢走至门口,似又想起什么,拉起春暖的手,柔声道:“太太只盼公子能好好用心备考,所以才会遣我来问。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你也别多余让公子知道,免得分了他心神。”

春暖忙道:“姐姐放心,我晓得的。”

雪鸢嘴角含笑,待门口小丫头将伞撑好,方缓步离去。

第23章 你二婶那个外甥女

杜衡踏上廊道,便远远瞧见一人由小丫头打着伞从西院而出,往东院而去。

他看不清那人样貌,只看她披着素色斗篷,身边还有丫头陪着,行止自若,竟有几分不动声色的气度。

若不是心知此时尚早,他几乎要以为是婉仪前来寻他,只是婉仪素来喜艳,那一身素净,实在不像她的打扮。

春暖送走雪鸢之后,又回去继续做护袖,刚从旧里衣剪下一块料子,便听屋外丫头通传:“公子回了!”

她只好又放下了手中活计,忙出了耳房。

“公子怎么现在就回了?”

待她进了屋,杜衡已自行脱了轻裘,他未接春暖的话,而是反问道:“方才谁来了?”

春暖接过公子递来的轻裘,听到问话,手中一停,一息之后才反应道:“是雪鸢姐姐来了,她给您送了红枣银耳羹,奴婢这就让人给您盛一碗。”

谁知杜衡却抬手道:“你不是才做了红枣糕吗?”

若是母亲命雪鸢送羹,她自会主动提及,更何况母亲起身与否尚不可知,想来这雪鸢应是自作主张。

回想方才有小丫头为其撑伞挡雪,联想到苏萤独自一人抱着梅枝冒雪而去,杜衡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春暖见公子神色不佳,未敢多言,只让小丫头快去取红枣糕,自己则去给公子斟茶,行走之间不由朝着屋外望了一眼,不知清泉此时在哪儿。

雪鸢不愧深得程氏喜爱,早将程氏作息摸得透彻。才回了东院,便听仆妇来报,太太醒了。于是她赶忙脱下斗篷交予丫头,一边暖手一边进屋。

“太太怎么不多睡会儿?”

程氏坐在榻上,还未完全醒神。轻打了个呵欠后,才道:“雪天憋闷,睡不踏实。”

雪鸢递上温热帕子,应道:“雪天寒重,地龙烧得也热,今夜奴婢让人多摆些水盆,看看能不能舒服些。”

程氏将帕子敷在脸上,顿觉清爽,取下时轻轻点头,道:“嗯,你看着办吧。”

雪鸢称是,随后又伺候着程氏漱口、更衣,待用完早膳,已近辰时。

程氏端坐于堂屋,正听各处仆妇依次回话,忽听有人通传,说是老太太遣人送了口信。

“老太太说,七日之后经文抄写完毕,可事先与女先生知会一声,七日后改为隔日入府授课,届时表小姐也会与小姐一起。若先生排不过时辰,也可三日一授。”

功课一向归老夫人管,只是束脩讲资、通课调时,总还得通过程氏。

她自然还记得上回婆母说要抬举苏萤,自己也点了头,谁知这才几日,苏萤便已要与婉仪一同听讲了。

那日婆母说得颇为直白,程氏也知她不好在此事上再多计较,便吩咐雪鸢转告账房,尽快将话传至女先生那边。

说来也巧,老夫人的人前脚刚走,清泉后脚便来。

程氏一听是清泉,忙让仆妇止了回禀,将人唤到身前。

得知儿子今日中午要同她一处用膳,她原本因苏萤要与婉仪一同听讲而起的几分郁气,登时被喜悦冲淡,唇角也随之扬起,立即吩咐雪鸢道:“让厨房多做一道陈皮鸭,雪天吃着润燥。”

今日不作新文,只评旧卷,杜衡读读写写,写写停停,只觉时辰漫长。

待问了清泉几回时辰之后,终是决意提前去往东院。

程氏刚散了仆妇,便听到杜衡前来,只道是儿子备考辛苦,忙命人将人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