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李疏梅明白了,为何在褚前?忠的小灵通和号码簿里都没有?方雅雯的联系方式,因为这一切都是谭玲操作的。
她问:“但是在后?面的检测报告里,我们没有?检测到茶杯里有?药物成?分,却?有?大?量的食盐。”
“是,食盐是我放进杯子的,褚前?忠一定不会喝那杯水,方雅雯会把混了药的矿泉水,交给他。”
这就进一步得到证实,现?场的茶杯外表,仅留下了谭玲和褚前?忠的指纹,而?茶杯里的食盐也有?了解释。而?那杯混了药的矿泉水,方雅雯一定带出了现?场。
李疏梅又问褚前?忠被害的具体?细节,谭玲表示不知道。她又问:“你们平时?怎么联系,有?特定联络方式吗?”
“没有?,我们从不用电话联系,但我们两家之间有?一个公交站,我们每周都会去那个公交站,假装去那边逛商场,那个公交站在周中上午的时?候人特别少,我们见面的时?候,也不面对面,也不打照面,而?是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彼此说自己的话,把要交代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李疏梅心里唏嘘,原来她们是这么做到的,就像比目鱼一样?,彼此背着对方,却?紧紧联系在一起。
“谭玲,说说,十一月二十七号晚上,你是怎么杀害了罗向松?”
谭玲始终没有?看向任何人,就像犯了错误又主动承认错误的小孩子,情绪比刚来审讯室里时?要平静许多,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隐藏,交代道:“我那天就在雅雯的汽车后?备箱里,她把我带到农药厂,她拿晚餐的时?候,我从后?备箱爬了出来,然后?钻进了提前?就知道的锅炉房。”
“提前?知道?你以前?去过农药厂?”
谭玲眼皮一紧,她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她的描述里,她时?常在明晰自己的责任,淡化方雅雯的责任,她是在维护方雅雯,但无?论怎么看,她看起来都是被动的那一个,农药厂案这么精心的设计,需要有?对农药厂十分了解的人才能办到,很显然,时?常到农药厂探视的方雅雯才能做到。
“我让雅雯给我画了农药厂的图,是我让她画的。”
谭玲再一次在为方雅雯辩护,她一直在引导警方她是主犯。在共谋案件中,主犯的判罚罪名会更重,谭玲似乎已有赴死的念头。李疏梅决定暂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让她继续说。
谭玲说,那天晚上她一直躲在锅炉房里,为了钻进锅炉房狭窄的小门,她没有?穿厚衣服,而?是比较单薄的秋衣。
那晚气?温越来越低,锅炉房里四?面透风,她非常冷,一直咬牙坚持。大?概晚上七点多,当天全部黑下来后?,她悄悄从锅炉房溜了出来。
整个农药厂只有?两束光亮,一是来自于大?门的保安亭,一个是技术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她直接上了二楼,在门口那偷偷听了半天,她想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昏迷了,在确定没有?声音后?,她又从窗户那朝里面望去,发现?罗向松已经趴在了办公桌上。
她这才蹑手蹑脚推开了门,谭玲说,当时?她紧张得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就像有?东西死?死?攥着她的心口,她害怕对方突然醒来,她该怎么办?
屋子里的罗向松虽然是昏睡的,但是块头很大?,她不但产生了畏怕,而?且产生了恐惧,但又有?一种鼓励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
方雅雯和她说起过罗向松诸多“罪行?”,每每听在耳中,她都多么希望罗向松去死?,而?今夜,她就是终结这个恶魔的人,为方雅雯带来幸福的人。
谭玲在恐惧和勇敢两种情绪里徘徊,好在,桌上放着的一只瓷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这说明罗向松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全部汤汁,那里面方雅雯提前?加了迷药,这足以使一个成?年人昏睡三个小时?以上。
谭玲必须尽快实行?准备好的计划,她用尽全力将罗向松拖到了会议桌上,然后?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四?肢捆绑,就这个过程她就花了一个小时?。
整个过程她都是麻木、颤栗的,在她面前?的男人,像一个笨重的尸体?,任人摆布。
但又像一个沉睡的野兽,随时?可能苏醒,要她的性命。
绑住男人以后?,她必须再等待一段时?间,保证有?三个小时?以上,让迷药在罗向松的体?内消耗殆尽,再行?动手,因此她忙完这一切,又再三检查绳结以后?,才松了口气?。
在等待迷药消失的时?候,窗外照来了手电筒的光芒,那是保安在巡逻,谭玲紧紧贴着门,她害怕保安走上来,心里不断祈祷。
等手电筒光彻底消失,她如遭大?赦,慢慢地滑到了地上,平静以后?,她将提前?准备的橘子从口袋拿了出来,她的手指一边颤着,一边将橘子剥成?了大?小相似的六块橘皮。
谭玲说,这也是提前?准备的计划,因为罗向松一直处于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的漩涡中心,而?大?坪村就是这种红橘的产地,这足以将罗向松的死?和大?坪村联系在一起,从而?彻底消除她们的嫌疑。
在三个小时?即将到临的时?刻,罗向松忽然醒了,当时?谭玲吓得半死?,罗向松睁开了眼,他发出沉闷的声音,手脚挣扎,因为提前?在他嘴巴上贴了胶带,又加上药物作用,他的挣扎并不强烈。
谭玲却?害怕极了,她没想到迷药失效得这么快,她得马上采取行?动。
她果断跑过去,将准备好的农药瓶打开,颤巍巍撕开罗向松嘴巴上的胶带,将瓶口用力塞入他口中。
罗向松强烈反抗,左右摆头,绑住四?肢的绳子绷得笔直,像是随时?要折断。
谭玲使出了全身力气?。那时?候的罗向松面目狰狞,就像她的丈夫褚前?忠家暴她时?的样?子,那个时?刻,她也在罗向松的身上产生了巨大?的恨意。
他反抗越厉害,她罐药就越使力,农药洒满了她袖子和罗向松的上半身。
因为害怕和恐惧,她眼泪横流,汗流浃背,终于还是把大?部分农药灌入了他的口腔、喉咙、胃里。
当她把农药瓶放回地上的时?候,罗向松已经起了农药反应,谭玲急忙用胶带重新贴住他的嘴巴。
他的瞳孔越睁越大?,恐怖地瞪着她,血丝爬满白色眼球,痉挛扭曲,就像要立刻吃了她。
他的身体?也剧烈扭动,绑绳的死?结越拉越紧,整个桌子都在发抖。
谭玲吓得往后?退,整个人都在颤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谭玲恐惧的瞳光里,罗向松一动不动。
他死?了。
那一刻,谭玲又哭又笑。
在描述完这个故事时?,坐在审讯室里的谭玲已经无?法自已,她泪流满面,全身都在颤栗,好像那天的经历重现?,让她失去了控制。
等待了几分钟后?,谭玲收拾了情绪,说,后?半夜,她一直呆在锅炉房,那夜气?温很低,她抱着自己,把自己紧紧抱成?一团,她那天晚上的心情却?是愉悦的,因为她完成?了她和方雅雯之前?的承诺,方雅雯今后?的生活也一定是幸福的。
李疏梅不知道怎么来界定谭玲的行?为,她那天晚上很残忍,正如当初第一次亲临现?场时?,大?家对凶手的评价,非常残忍,她眼睁睁看着死?者痛苦地死?去,她一定麻木冷血。
然而?当听了这个故事,李疏梅的心底又是晦涩的,谭玲却?把自己的行?为当成?了对于方雅雯的救赎,她自认为那是“高?尚”的行?为,是践行?彼此的承诺,是为了方雅雯寻求幸福。
见谭玲渐渐平静下来,也是时?候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也是李疏梅最想知道的,谭玲交换杀人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
她痛恨自己的丈夫褚前?忠,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方,褚前?忠到底做了什么,如何将这个社恐、胆小的女?人逼到了绝境?
当李疏梅问出这个问题后?,她能看出谭玲眼中产生的恐惧,那是非常本能的,就像是蛙跳反应那样?迅速。
面对杀人动机,谭玲沉默不语,她紧紧抿住嘴唇,和之前?的坦白态度完全不同,李疏梅站起说:“我去给你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