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宿红荧又打?了盆水回来,铜盆被放在?床边,将那浸过湖水又沾染泥土的靴子被脱下,她一怔,发现洛千俞不?仅鞋袜也?是湿的,还有?大半的裤腿。

宿红荧并未多问,待帮小侯爷用?热水洗净了小腿和脚,又找了套干净的衣裳,让他换上,甚至捧来了干净鞋靴。

被温柔体?贴照料到这等地步,反倒是洛千俞有?些赧然,宿红荧却已利落提议:“郎君的衣裳、帷帽,还有?这柄折扇,可需要奴家帮忙藏起来?”

洛千俞一怔,微微沉吟,思量了一下闻钰追到这里的可能性?,虽然几?乎为?零,仍点?了点?头,“多谢。”

“其余可扔,这折扇是故人所赠,于我很重?要,劳烦宿姑娘……”

宿红荧轻抬皓腕,截断他未尽之言:“公子无需多言,奴家省得,三日?后酉时,东坊樊楼雅间,奴家自会带着折扇前去恭候。”

“……”洛千俞严重?怀疑这位娘子陷入了什么话本?剧情,不?仅不?忌惮他遭遇了什么,究竟在?躲谁,反倒有?些热络兴奋,不?禁失笑,道:“姑娘这般鼎力相助,在?下实在?不?知如何回报。”

“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何须挂齿?倒是公子白银掷下,却连这帐中春色都未消受……”她掩唇轻笑,“奴家这心里头,倒像是亏欠了公子般。”

小侯爷意识到花魁娘子说的是指什么后,脸腾得一热,道:“无妨,我本?也?不?是奔这个来的……”

忽然,屋外传来喧哗。

混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音传来,鸨母嗓音尖利,急道:“哎哟这位爷!您要找的人真不?在?我们栖月楼里……哎贵客可别往里头闯!闯不?得,那是花魁红荧娘子的闺房……!”

洛千俞心头一跳,瞬时慌了神,就在?此时,宿红荧忽然搂住小侯爷的脖子,将人往下带。

忽闻“咣当”一声,门扉骤开时,少年正一只手臂撑在?花魁娘子的头侧,整个人倾下身,俨然像是将人推倒在?床、正欲温存的模样。

闻钰立于门槛,身形陡然顿住。

榻上小侯爷撑起身,侧过目光,一副被打?扰了好事的不?悦,尽染不?耐道:“哪来的混帐东西,竟敢擅闯花魁娘子的雅间,饶了小爷兴致?”

接着,像是才?认出来人,故作惊讶道:“闻钰?怎么是你?。”

“你?怎么来了?”

闻钰没说话,视线与他相触。

小侯爷唇畔一动,不?禁微微怔住。

因为?他没见过闻钰这副表情。

眉心纹好似在?烧,眼神却翻涌着寒意,冷得仿若凝成实质,直直望过来,教人无端生出几?分惧意。

真正让他彻底僵住的,是闻钰径直走向他的一刻。

洛千俞撑着的手心一软,喉头轻颤,忽然想坐起身。

但闻钰已经走到近前,俯身握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扯,小侯爷惊呼一声,被迫与花魁娘子分开,滑到床边,差点?栽下去。

闻钰却半蹲下,锁住他的逃路一般,将他困在?腰侧的手臂之中。

“闻钰!你?他娘的……做什么?!”小侯爷回过神,气得发抖。

闻钰却未说话,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伸手剥了他的靴子,接着是鞋袜,露出白皙的脚来。

接着贴身侍卫的手摸到了他的脚心,直滑到脚趾,一点?一点?捏住雪白皮肉,擦过趾隙。

他在?……摸他的脚。

小侯爷头皮一麻,整个耳畔都烧起来,坐针毡般腾地起身欲踹人,偏生脚踝被闻钰铁钳般攥住,分毫动弹不?得。

他破口大骂:“闻钰!放开……叫你?放开!你?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我问你?擅闯栖月楼做什么,你?碰我的脚做甚?难不?成成了锯嘴葫芦,连句话都吐不?出,哑巴了不?成?!你?这个白眼狼畜牲!”

身旁的宿红荧都看傻了。

闻钰却置若罔闻,骨节分明的手自脚踝处移开,指腹向上,伸进裤脚,一点?点?划过小侯爷的小腿,白皙的软肉在?那人手心里,皮肤摩擦的轻微声音,让洛千俞后颈发麻。

裤脚的布料随之掀起,愈滑愈深,堆积到膝窝处。

闻钰的手也?到了那处。

再往上滑……就是亵裤了。

洛千俞顾不?上羞耻,眸光忽然一顿,瞥向闻钰的脸,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却像是在?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洛千俞一怔。

神秘客方才?闯进西漠的船只,匆匆离开时又踏了水,腰以下皆被浸透,上岸后道路泥泞,靴子免不?了要沾泥,绸袜被混了泥沙的湖水一灌,必然免不?了跟着脏了足,若是匆匆逃跑,追到之时,神秘客定然来不?及处理这些。

闻钰……这是在?怀疑神秘客是他?

怎么回事?若是今夜除了他出现在?栖月楼算是巧合,其他时段从未露面,缺少作案动机,也?与小侯爷的人设背道而驰,闻钰…什么时候怀疑到小侯爷头上?

依据呢?

究竟是哪步出了错?

还是说,不?仅今晚,甚至追溯到很久以前……闻钰就怀疑是他了?

这个念头一萌生,洛千俞不?敢深想下去,何况眼下还站在?刀尖上,他心跳如鼓,忽然庆幸,幸亏此前未雨绸缪,特地提前换了干净清爽的鞋靴,甚至是外袍裤子,如今才?能不?被认出。

闻钰唇瓣一动,今夜终于第一次开口,“少爷今日?进宫穿的不?是这双靴子,裤子也?不?是,衣袍也?换了。”

洛千俞喉间微不?可察地一滚,心跳如擂战鼓,理直气壮道:“有?什么问题?进宫穿的贵服怎么能穿进青楼?让别人轻易瞧破我的身份,再传到父亲那儿,我岂有?好果子吃?”

“那发带呢?”洛千俞瞳孔一紧,不?知何时自己的头发散落下来,发带已落到那人手中,他听?到闻钰问:“发带怎么会是湿的?”

洛千俞心神一凛。

他方才?用?这发带勒住伤口止血,后来被血浸透,所幸都是红色,瞧不?太出,但宿红荧还是帮他洗干净了,自己便?重?新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