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生怪异,却扬脸一笑,惦记着问:“那你明天还来吗?”
他顿足,本想说:不来了。
一看她月弯弯的眉,喜滋滋的笑,与亮晶晶的眼,到嘴的话一转,出口变成了:“来…”
他转身走后。
李萍从后叫他:“你叫什么?”
他停一下脚步,声音从前传来:“舒…龙,龙虎的龙。”
冷冷清清的嗓音。
第二日,舒龙再来。
桌上已放着好吃食,扎着高高马尾的少女将一碗热气滚滚的豆浆放在桌子上,眉眼鲜亮:“一碗云吞面,两个茶叶蛋,对吧?”
舒龙点头,声音微微干涩:“谢谢,我没点豆浆。”
“算我请你的。”清脆坦率的一声。
舒龙蓦地抬头,撞进她笑靥如花的眼里。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
他知晓她阿爸是警察,阿妈开着这一家早餐店。
她知道他今年二十五,上回欺负他那伙人都被抓了。
“那你是做什么的?”李萍与他并肩坐在太平山顶,她摇晃着双腿,抬起一只手半遮在眼睛上,双目弯如月牙,眺望着山下维港。
正值落日时,日斜西坠,霞光万丈落在香江水面,碧波泛着金光粼粼,像一湾碎玉熔金,山头清风猎猎,哗啦啦的风声里,稀疏的梧桐树飘下片片落叶。
有一片恰巧落在李萍头顶,舒龙也不知是看着风卷叶落恍了眼,还是盯着她清婉秀美的脸出了神。
“我…”他一时哑然,没能说出口,却抬起手,替她摘下那片落叶。
对上他黑黝黝的眼,李萍心跳匆匆,她立时转过面不敢看他,耳朵红透腿上一僵,也不乱晃了,傻愣愣盯着脚尖。
“怎、怎么不说了?”
舒龙默然许久才开口,目光似透过她,望向遥远天边,他撒了个谎:“我是在工厂做工……”
李萍温温一笑:“凭自己本事赚钱,我又不会看不起你,怎么这么久才说。”
舒龙未答。
“我与他,从一开始,就起始于谎言。”
李萍话里悲怆,眼底凄凉,都说鬓发斑斑已成霜,人间别久不成悲,原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已不在意了,可而今她细细回忆,字字说来时,依旧心如刀绞,如有针扎,满腔满怀,有怨,有恨,唯独没有爱。
注:
舒龙不是好人且渣会罪有应得,父母爱情是悲剧,不要心疼他。
人间别久不成悲《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
宋 · 姜夔
意思是分别久了,伤痛被时间抚平也不难过了。
本篇部分资料引用以下报道:
1922年始,港英政府以山东威海卫为基地招募警察,威海卫人赴港从警的历史就此启幕。
按照彼时警队的编制,A组是欧洲籍警员,B组是俗称“大头绿衣”的印度籍警员,C组是本地招聘警员,来自山东的“鲁警”则属于D组。
(九十四)春与夜莺 < 猎火(大小姐x恶犬 港风H)(不过风月)|PO18臉紅心跳
(九十四)春与夜莺
“你阿妈就是夜莺。”舒龙带着舒窈回了书房,坐在沙发上。
夜莺,舒龙的四房太太,曾经红港名动一时的歌女。
他给舒窈倒了一杯水,揉动眉心,轻缓长叹一息,才说:“有些事情,我已经多年未想起,你让我先想一想,该从何说起。”
往事如尘烟,不可追忆,不可提起,一想来还是怪自己,少年情事老来悲,恐见梦中人,怕再多想几分,又是睁眼到天明,不如将一切恩怨囫囵咽下,浑浑渡日。
舒窈喝一口水,看着舒龙起身,走至落地窗边,他望着远处水天一线,青波遥遥,有游轮远航,推一推眼镜,眯起昏花老眼,才能看清碧海香江里,依稀还有几点孤舟泛波。
“这些年红港发展越来越快,我还记得第一回来时,船还没有这么多。”他抬手放下眼镜,回头对舒窈说:“我与夜莺都是宝安县人,不过现在大陆也改名了,改叫深圳市,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早些年还没规划深圳市,宝安县几个相邻村子都靠捕鱼为生,渔民的孩子从小就是在渔船上长大,伴随着海浪颠簸,日升月落,栉风沐雨,个个晒得浑身黢黑,半大的男孩女孩也分不清性别,远远一看都长一个样,都跟个水猴子似的,但夜莺就是不同,就算浑身黑得油光发亮,在人群里,也是最好看那一个。”
舒龙回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舒窈,目光有几分朦胧,眉目缱绻温柔意,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坐在船头,踮着脚踢着水,冲他摇一摇手,笑得眉目弯弯的少女,海上阳光刺眼,热浪铺天里,模糊视线中,她整张脸都化为虚影,只有牙齿雪白,像几颗玉贝珍珠,在闪闪发亮。
银铃般的笑声与浪花拍打声,伴随着海风与微湿的海水气,扑面而来。
他不由得说:“你和小春长得很像。”
“小春?”舒窈重复。
舒龙失笑,眼角皱纹深深:“真是老了啊,说这么久都忘了讲,夜莺是你阿妈艺名,她原名叫杨春,很普通一个名字是不是,可那时于她而言,日日夜夜都在盼望春天。”
“为什么?”舒窈好奇。
“等春天,等春来了,她身上担子也就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