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殷离单薄的身影匐在地上,那怀中还护着一堆破损的埙,手掌按住的地方就是景姮送给他的小埙,已经碎了却还是不肯放手。

被推的晃了身形的刘烈见景姮护着殷离,气恼的扔了手中的铁镐,同是九岁的他比景姮高了许多,伸手就将她拽了过来,不说话倒还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一开口便凶恶的阴鸷瘆人。

“唤什么哥哥!再喊一声,我便砸他的头!”

景姮惊恐的看着他,显然是被吓到了,往日刘烈虽然恶劣,但总能被她治住,这还是头一次看他显露本相,他想砸的人倒更像是她。

“阿炽,松开阿婵。”

刘漪来的慢了些,将院中的乱象看了个大概,就去分开了刘烈和景姮,本是想安抚一下要哭的小丫头,却没想到景姮突然跳过去,她不曾拉住只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疯了一样抱住刘烈就一阵啃。

“你们快,快将他们弄开,阿婵别咬了!”

现下的景姮可不是四五岁时了,皓齿白亮,扁贝整齐,一口又一口咬的刘烈直抽冷气,推又不敢用力的推,一时不慎,眼皮、脸庞、下巴都被景姮咬的剧痛,还是莞娘冲在前面,一把抱住景姮将两人分的远远。

景姮还未消气,亮亮的眼儿大瞪向刘烈,清脆的嚷着:“让你欺负人!”

那边刘漪和仆从一同将刘烈从地上扶了起来,那一脸的牙印还好,净白的脖颈上却是被咬破了皮,刘漪心疼的用丝绢去止血,也是生气,不过却在是气刘烈的所为。

“你怎可如此胡来,那是阿婵的哥哥,亦是你的哥哥,也不怨阿婵咬你。”

刘烈又是委屈又是疼,牙齿咬的咯咯响,紧抿着薄唇,秀气的眉皱的死死,被景姮瞪着又被阿姊斥着,从未有过的怒火差些冲天,挫败极了,特别是看着景姮又跑向了地上的那人,他攥紧了双手,竭力压抑着。

“我半年未曾来长安了,她却只陪着那人玩!”

这叫他何止想砸殷离的手,连他的头、他的脸、乃至他整个人,都恨不得用铁镐似陶埙一般,砸个稀碎才好!

殷离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依旧握着碎掉的小陶埙,垂首拉住了又要去咬人的景姮,摇了摇头,旁人看不清他神情如何,唯有景姮能看见他的不安,棱角分明的脸惨白。

她心疼殷离,便对刘烈更没好气:“我以后都不和你玩了!”

“我杀了他!”刘烈立刻炸毛,笃定景姮心中殷离更重要,挣开了刘漪的手恨不得马上杀了殷离,似乎只要杀了他,景姮就不会和他闹了。

“住口。”刘漪呵斥着,这是她的亲弟弟,她太清楚他生性里的暴虐,他想杀殷离绝非是玩笑,赶紧看向了刘烈带来的武卫,冷冷扬声:“还不将公子带走!”

这一通闹,自然惊动了景侯和夫人,刘烈他们是怪罪不得,只能着人将殷离的院子暂且封了,不许他再出院子,也不准景姮去见他,为此景姮一连哭了好几日,便是刘烈来道歉也不理睬。

“去年我走时,阿婵不是说过今年要陪阿姊放纸鸢么,瞧,我新带来的呢,我这一年只来一次长安,阿婵当真不陪姊姊了?”

广阳王后育两子一女,前有君子雍雅的刘濯,后有俊冶高贵的刘烈,而翁主刘漪更是美的娴丽脱俗,半拥着气鼓鼓的小表妹,她耐心的温声轻哄,直教景姮眼儿发红,委屈巴巴的抬头,这可是她最喜欢的表姊,若是不好好玩这几天,她很快又要回广阳了。

“那,那我陪阿姊去玩吧。”

气可以过几日再闹,阿姊必须今天陪。

刘漪笑的温柔,摸了摸景姮的头,小髻上的飘枝花蝶轻跃,和小丫头一样漂亮可人爱。

“既然阿婵要陪阿姊去玩,不若把阿炽带上吧,使唤他给你捧纸鸢,那活儿累人的很。”

景姮眼睛一亮,只要带着刘烈,她还能找更多累死他的活儿!这么一想,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拉着刘漪就要出门去。

“就这样,阿姊我们快走,去叫阿炽。”

“别急别急,阿炽就在外面等着呢。”

这一天,景姮果然没少折腾刘烈,不过饶是让他在山头上跑了十圈,也没见他有多累,倒是护卫们累瘫了好几个,看着飞奔而来还一脸笑的刘阿炽,景姮不由气馁。

往后的几天,刘漪便用各种法子将两人凑到一起玩,水火渐渐消融。

可谁也不知道,刘烈要杀殷离的心思,是从未打消过。

腊月中旬,被勒令在院中思过的殷离不知何时出了来,有人发现时,他正沉在侯邸后苑的莲池中,打捞起来后,额头上还有个血窟窿,人已是不行了……

未央宫的火夜

年关夜里一场变乱惊动天下,大火在未央宫燃起整整两日,百来宫舍飞阙化为灰烬,冲天的血气如同阴霾笼罩,杂着雪的烟燎黑茫茫的落满了长安城。

因为联合了大司徒,淮南王刘爽宫变之势极其迅猛,天色暮沉时铁矢如雨,羽林卫根本无从抵抗,而光禄勋郭成业又早在一刻钟前被斩杀。

禁军无首,天翻地震中天子刘琚与皇后唐氏被困宣室殿,大火便自那儿烧起。

火焰相接,执着白戟的甲卫纵马闯过永巷杀去长乐东庭,先擒了曹太后,又围住了长信宫,武安侯仓促率郭氏郎护于殿前好一阵厮杀,簌簌鲜血流洒丹墀,终是不敌亡在了乱刀之下。

念起往日诸郭为祸,深受其害的刘爽当夜便鸠杀了太皇太后,又得知天子与皇后双双烧死,更是喜出望外。

本以为帝位已稳,却不料受困在北宫的虞侯逃脱,领了众武将听命于广阳王太子刘烈,短短几个时辰格局冽变,连留在宫中的诸王列侯也以广阳为首,将逼杀天子和太皇太后的刘爽等人包围。

“逆王还不束手就擒!”

宫巷幽深,两头尽是甲卫,被堵在其中的刘爽已是狼狈至极,左顾右看惊恐发现已是无路可逃,身边相护的只剩下百来死士不足,染血的脸庞无一不露出了惧色,随着虞侯韦曲、大将军卓文簇拥而来的刘烈,却是另一番胜利之势。

“淮南王你可知罪?”

刘烈缓缓问道,冷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肃杀的宫巷中,带着令人臣服的威仪。

“我何罪之有!好你个刘烈,竟然竟然是如此诓骗寡人!”刘爽怒吼着,终是明白了为何败成了这般,他不甘又绝望的看着战马之上的少年,头一次恐惧着他的年轻以及他目中的阴森。

刘烈扬唇,寒光下的双眸如鹰鹫展露着杀芒,翟羽金盔下的俊秀面容甚至有了笑意。

“你一罪起兵逼死天子焚烧宫廷,二罪祸入后宫鸠杀长乐太后,三罪…毒害先帝欲篡皇位,而今夜为你所屠者有千众,他们又是何其无辜,你说你当不当诛?”

“住口!”

刘爽颤抖着手想拿起剑,却已是冷的没有一丝力气,他现在才知道与虎谋皮被反噬的下场是多惨了,灰白的唇蠕动:“今夜我最悔的便是没先杀了你们兄弟二人!”

他是败了,败的彻底,他冲在最前面杀光了一切阻拦,反而被刘濯刘烈计划好了时间反将一军,所有谋逆的罪名竟叫他一人背下。

“刘濯呢!寡人要见刘濯!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一切算尽没想到却是替你们做了好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