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惊人的低价抛售了公司的股份,遣散了员工,卖掉了别墅和豪车。

她把所有换来的钱,都投入到了我的治疗中。

她把我转到了全国最好的私立医院,请来了顶尖的专家团队,住进了每天花费天价的VIP病房。

她24小时守在我床边,寸步不离。

她笨拙地学着给我擦身,喂我吃饭,给我按摩。我吃不下,吐了,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眼眶,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阿默,你看看我,你骂我,你打我,好不好?”她拉着我的手,跪在床边,声音嘶哑地哀求,“求你,别不理我。”

我只是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或是窗外。

我的心,早就在她一次次的冷漠和伤害中,死掉了。

第8章

她开始不停地跟我说话,讲我们小时候的事。

“阿默,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去河里摸鱼,你掉进水里,我把你背回家,你发了高烧,我守了你三天三夜。”

“阿默,你还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买好多好多糖,建一个糖果屋子。你等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建,好不好?”

“阿默......我的丈夫......”

她一遍遍地呢喃着这个称呼,好像这样,就能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可她不知道,我最想听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告诉所有人,我是她的表哥。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化疗的副作用让我痛不欲生,头发也掉光了。

苏文茵看着我日渐枯槁的样子,心如刀割。

她开始发疯一样地买糖,各种各样的糖,堆满了整个病房,五颜六色,像一个荒诞的童话世界。

“阿默,你吃一颗,就吃一颗好不好?”她剥开一颗糖,颤抖着手递到我嘴边。

我偏过头,躲开了。

糖掉在她的裤子上,留下一点黏腻的痕迹。

她看着那颗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是我错了......阿默,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她卑微地祈求着,可她忘了,她曾经有无数次机会。

我被病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常常陷入昏睡。

在昏睡中,我总能看到少年时的苏文茵。

她拉着我的手,跑在乡间的小路上,阳光暖洋洋的,风里都是青草的味道。

她把一颗糖塞进我嘴里,甜得我眯起了眼睛。

她笑着对我说:“阿默,你不会说话,也是我的丈夫。”

那是我一生中,最甜的时光。

在一个清醒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苏文茵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凉,一直在抖。

“阿默。”她说,“等你好一点,我们就回乡下,把老房子重新盖起来。我们哪儿也不去了,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憔悴的脸庞,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平静的悲悯。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另一只手。

这套手语,是陈医生偷偷教我的。

我学得很慢,很笨拙,只学会了这最后一句。

我看着苏文茵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比划着:

【苏文茵】

【我走了】

【你好好的】

当最后一个手势落下,我看到苏文茵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她疯狂地摇头,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哀鸣:“不......不要......阿默,你别走......”

我冲她,扯出了一个微笑。

这是我出狱后,第一次对她笑。

然后,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陷入黑暗。

但我没有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