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给我找了一件他儿子穿剩下的旧西装，款式老旧，颜色暗沉，穿在我瘦骨嶙峋的身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酒会现场金碧辉煌，衣香鬓影。我跟在苏文茵和林皓身后，像一个可笑的影子。

林皓像只骄傲的孔雀，在人群中穿梭，不断地向别人介绍：“这是文茵姐的表哥，从乡下来的，人很老实。”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鄙夷和猎奇。

我却平静地点点头，他以为这能伤到我，实际上我早就习惯了。

也懒得计较。

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是林皓父亲的重要合作伙伴，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服务生，把空杯子递给我。

我刚想接过，他却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我撞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他却借着酒劲，油腻的手在我胳膊上拍了拍。

“小伙子，挺结实啊。”他嘴里说着污言秽语。

我厌恶地皱起眉，想推开他。

他却不依不饶，反而想来搂我的肩膀。

我忍无可忍，猛地将他推开。

他没站稳，撞翻了旁边侍应生的托盘，红酒和香槟洒了他一身。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妈的！你个哑巴，还敢动手？”他扬起手就要打我。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等着看好戏。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硬抗下这一拳。

第6章

预想中的拳头没有落下。

苏文茵过来了。

我睁开眼，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我想，她会保护我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然而，她只是挡在了我和那个男人中间，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谦卑笑容。

“王总，对不起，对不起！我表哥他不懂事，刚从乡下来，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说着，从旁边拿起一瓶未开封的昂贵红酒，恭敬地递过去：“这瓶酒算我给您赔罪！”

王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苏文茵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她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说完，她不再看我，继续陪着笑脸和王总周旋。

林皓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我看着那个为了生意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苏文茵，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为了她的前途和体面，我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个金碧辉煌、却让我窒息的宴会厅。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开。

我像一个幽魂，游荡在冰冷的街头。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却照不进我心里一丝一毫的光。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座大桥上。桥下是黑沉沉的河水，缓缓流淌。

我想起了那场吞噬了我父母的洪水。

那一年，也是这样冰冷的河水，苏文茵在里面挣扎，我爸妈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最后，苏文茵被救了上来，他们却再也没能上来。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失去了声音。

村里人都说，我是被吓哑的。

其实不是。

是我自己，不想再说话了。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河水，忽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找他们了。

我没有想跳河，我只是觉得，我太累了。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照了过来，一辆车在我身边急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