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林桁刚才一副就算被衡月抛弃也愿意的模样,抽了口烟徐徐缓吐出来:“傻子才能做石头。”
宴会开始,老寿星腿脚不便,衡月的大姨替老太太上台发言。
老太太在房间冲着衡月发了好一通火,此刻又心安理得地叫衡月推着她下楼。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台上,衡月绕开人群,推着老太太往较为僻静的角落里去。
老太太也无异议,她一把年纪了,喜欢清静,若不是身为宴会主人,怕是来都懒得来。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腿上横着一只色泽醇厚的楠木拐杖,她似随口一般对衡月道:“我听行舟说你开始接手你妈之前的工作了,当初跟着她一起打江山的那帮人不好应付,你压得住吗?”
衡月总是和她对着干,以至她关心起衡月来都十分别扭。
衡月不吃她这套,语气冷淡道:“他倒是什么都跟您说。”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沉了脸:“他不跟我说!难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会主动告诉我老婆子吗?!”
衡月不置可否,只道:“您才吃了药,别再动气。”
老太太瞪她一眼,怎么看这气也没平下去:“你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被一张皮相迷惑,勾得魂儿都没了。”
衡月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又扯到林桁身上去了,她没应话,寻到一个偏僻处停下轮椅,从轮椅后抽出一条毛毯搭在了老太太腿上。
老太太不满她的沉默,咄咄逼人道:“怎么,你难道想学你妈,还要和那小狐狸精有以后?”
衡月听她一口一个狐狸精,心里竟觉出了几分趣味,这起码说明林桁那张脸入了她这双挑剔的眼。
老太太不依不饶:“他年纪轻轻,一没背景二没能力,对你的生意能有什么助力?一穷二白,和他爹一样,攀上高枝就想变凤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听到这儿,衡月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因她很清楚老太太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藏着的深意。
衡月的母亲死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疾病,死后不到一年,林青南就因车祸意外去世,这事绝非偶然。老太太见衡月盯着自已不说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觉得那事和我老婆子有关?”
“没有,您想多了。”
衡月顾忌着老太太吃了药,垂下眼睫,顺着她的意淡淡道:“我和林桁不是那种关系,我也不会和他结婚。”
老太太急急喘了几口气,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窝在角落里偷闲的顾川听着手机那边传来了一阵死水般的沉默,启唇无声说了句:“我去”
衡月担心林桁一人在宴会上不自在,专门给顾川发了消息,叫顾川照顾着些他。
顾川刚刚一通电话打过去问林桁在哪儿,结果人还没找到就撞见了衡月和老太太。
看手机里林桁这反应,多半是听见了两人的谈话。
林桁和衡月的事顾川是知道得最清楚的,无所畏惧的小霸王此刻恨不得抽自已一顿,他换了只手举着手机,让听筒离衡月和老太太的方向更远了些。
好像这点距离就能让手机那头的林桁听不见似的。
顾川利索的嘴皮子难得结巴了一次:“那什么、林桁……”
刚叫出个名字,就听见手机里那边传来“嘟”的一声挂断提示音。
完了。
顾川脑袋里顿时就只剩这两个字。
宴会上,古典乐队在嘈杂的人群中心无旁骛地演奏着乐曲。
致辞结束,宾客们纷纷前来向老太太祝寿,衡月将轮椅交给老太太的助理,悄声离开了。
她刚才陪着老太太闲聊的时候往人群里大致地看了一圈,没瞧见林桁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衡月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林桁打个电话,余光中却忽然瞥见了一个身影,是她近来的一位意向合作伙伴。这人和衡家并无关系往来,按理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衡月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向不远处被众人团团围着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身庄重的墨绿色旗袍坐在轮椅上,身板挺得笔直,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衡月,冲她微微点了下头。
即便年岁已老,但那眉眼间的风情,仍看得出和年轻的衡月有几分相似。
血缘关系坚不可摧,无论嘴上多不饶人,老太太终究是衡月最亲的人。
衡月思忖半秒,放下了手机,而后端起酒杯,朝那人走了过去。
宴上飘响的乐曲换过几支,几人正聊至兴头。
衡月唇边噙着笑,传达完合作的意向,正打算和对方定下时间商谈,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酒,轻轻蹙了下眉头。
顾行舟也在一行人中,他察觉衡月脸色有些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衡月摇头,将饮空一半的酒杯举给他看:“没事,只是有点喝多了。”???
明亮灯光下,衡月脸上透着抹浅淡的虾粉,看上去的确像是饮酒后的醉红。
但熟识她的人知道,她喝酒根本不上脸。
衡月也没多解释,悄悄给顾行舟打了个眼色,顾行舟点头:“明白,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衡月于是没再多说,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顾行舟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顾行舟和衡月的事身边的人多数都知道,一人见他这副模样,打趣道:“怎么,还没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