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林桁和顾行舟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观光露台。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大地,北州的夜晚很难看见大片璀璨的星辰,墨蓝色的天幕上,只有北极星沉默地俯瞰着这片繁荣喧闹的地方。

衡月不在的地方,林桁陡然从一名乖乖仔变成了刺头,他神色冷然地看着顾行舟,而顾行舟也卸下了温和的假面。

两人皆暴露出性子里锋锐的一面,气场强大,一时之间,视线仿佛擦出火花。

良久,顾行舟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没什么温度,不像是在笑林桁,更像是在嘲笑他自已。???

他觉得自已真是无可救药,竟愚蠢到用这种野蛮的行径和一个连象牙塔都还没出的小孩对峙。

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逞一时威风根本毫无意义。

顾行舟点燃支烟,靠在冰凉的墙砖上,突然开口问了林桁一个问题。

“你了解她吗?”

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顾行舟抬眸盯着林桁的眼睛:“你如果了解她,那你就该知道南月她没有心,他们衡家人,血天生是冷的。”

顾行舟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闲聊般的平淡语气,说的话却叫人不禁生寒。他分明是以喜欢衡月的身份站到了林桁对面,可却没一句话在夸她。

林桁自然不信顾行舟的话,他蹙紧眉心:“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顾行舟见林桁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不怒反笑:“她对你好,那又如何?”

他不轻不重地刺激着少年敏感细腻的神经,似嘲讽又仿佛自嘲:“南月看起来温柔,其实是因为什么都不在意,你不了解她。”

衡月和顾行舟退婚的原因顾川告诉过林桁。顾行舟一时情迷,和人在办公室里荒唐行事,被衡月撞见个正着。

顾川厌恶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提起顾行舟自然没一句好话,这其中是否有隐情林桁并不知道。但听顾行舟此时的话,他觉得很可能就是实情。

林桁对衡月从来是无条件信任,衡月在他心里和天上月没有区别,他万不会因为顾行舟几句话而动摇。

他平静地看着顾行舟,反驳道:“我不是你,不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错事。”

顾行舟低笑一声:“人都有劣根,谁都不例外。不然你觉得,以南月的地位,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她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林桁没说话,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他也多次问过自已他凭什么?

顾行舟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怎么?不清楚?不如我告诉你。”

不等林桁拒绝,他一针见血地道:“你比起别人的优势,无非是年轻。上赶着送过去,南月也是人,没有道理会拒绝。”

顾行舟一介老谋深算的商人,人言鬼话掺杂在一处,叫人分辨不清。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顾行舟这一番话里愈演愈烈,顾行舟不甘衡月的选择,而林桁则不满顾行舟句句贬低衡月。

林桁道:“既然她在你眼里这般一无是处,你又何必和我说这些?”

顾行舟吐了口烟:“我不在乎,我认识她十几年,对她知根知底,她恶劣也好,伪善也罢,我喜欢她这个人,她怎么样我都喜欢。”

“是吗?”林桁慢条斯理道,“可惜了,她没有选择你。”

顾行舟冷漠地看着他,不屑地说:“一时选择又如何,你前途未定,耗得起吗?”岑寂的夜风拂过少年笔挺的西装,林桁的心绪没有哪刻比此时更平静。

他听了顾行舟的话,甚至语气有些庆幸:“你也说了,我年轻。她如果看上我这份年轻,我就趁现在还年轻陪着她,就算你是对的,那我输了也就输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坠入风中:“我心甘情愿。”

顾行舟拿着烟的手停在半空,接下来的话也就这么断在了腹中。他没料到林桁的反应会这么沉静,沉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他阅人无数,自以为看透了这个比他少了十岁的少年,却没想到林桁的内心比他预想的要更加固执。

如果顾行舟品行再卑劣些,他或许还能告诉林桁他和衡月结婚是两家人众望所归的好结果,又或者恶劣地以少年的贫穷来践踏他敏感的自尊心,但现在似乎都没有了必要。

因为他明白这些话并不足以撼动林桁。

他以为林桁像他父亲一样善于勾引人心,或者好歹藏了几分心机,可他没想到衡月或许看上的就是块石头。

顾行舟看着少年清透的眼睛,片刻后,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是这样的人。”

嘴上说得情真意切,仿佛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可爱一个人,又有谁有办法心甘情愿。

林桁不准备再和顾行舟多言,他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少年背对着顾行舟开口,声音和来时一样冷静,似乎顾行舟的话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说:“姐姐是个人,更不会没有心,你觉得她的血是冷的,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说完这一句,他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此地。

清冷的夜风扬起男人的衣摆,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顾行舟电话响起,良久,等到风吹灭了香烟的火星,他才把兜里振个不停的手机掏出来。

“你人呢?”那头不等他出声,火急火燎地开了口,“我的顾总,宴会都开始了,好不容易正大光明地堵着次证监局的人,你躲哪去了?”

顾行舟重新掏出支烟点燃,缓缓道:“谈了个合同。”

那人古怪地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嘟嘟囔囔:“……那倒是我错怪了你,我还以为你逍遥去了呢。”

接着那人又问:“什么合同?谈得怎么样,成了吗?”

“成个屁。”顾行舟弯腰趴在露台围栏上,抬首望着远方长夜下看不到边的城市灯光:“对方油盐不进,还被戳着心窝子削了一顿。”

电话里的人“啧啧”叹了两声:“谁啊?能戳动你那石头做的心窝子?”

顾行舟低笑一声:“我算什么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