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天光迅速消散在长空尽头,过了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从小区出来,折返到了林桁面前。

是刚才离开的衡月。

冬天日短夜长,从她离开又出现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天色已经暗得像是快入夜。

她微皱着眉,看着被宽大伞面完全罩在下方的人,发现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半步没挪过地方,从远处看上去,如同一只扎根在雪里的大菌菇。

林桁没想到她会回来,衡月在他面前蹲下时,他显然误会了什么,有些无措地把伞递还给了她,另一只手贴着衣服,还在试图将手上的粉色手套蹭下来,明显是想把手套也一并还给她。

衡月愣住,回神后又帮他把手套戴了回去,低声道:“我不是来拿伞的,手套也不要。”

衡月没理会他脸上露出的茫然神色,也没解释什么,毕竟她自已都不明白今日富盛多余的善心是从哪里来。

她来回一趟,肩上、头顶已经覆了薄薄一层细雪,小孩显然也看见了,他没再把伞递给她,但脚下却小心地往她面前挪了一步,将伞慢慢罩在了她头顶。

衡月看着他,伸手在他头顶轻揉了一把,问道:“你是走丢了吗?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要不要帮你报警?叫警察来帮你。”

她的嗓音天生柔和,叫人十分心安,但显然没怎么做过善事,关心人都不熟练。噼里啪啦一次性问了一大堆,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

小林桁还是闭着嘴不说话,但还好能听懂衡月说的话,他先摇头,又点头,后又摇头。

没丢走,能找到家,不用报警。

逻辑还算清晰。

衡月颔首,只当他是个小哑巴。

她把自已的围巾解下来,手绕过他的后颈,慢慢在他脖颈上缠了两圈,似是怕勒着他,伸手又把围巾扯松了些。

细腻温暖的白色羊毛绒浸染着一股暖和的香,盖住了小孩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乌黑澄亮的大眼睛。

果然无论怎么看都是只小狗。衡月想。

围巾上的细绒絮抚过他被风雪冻伤的脸颊,些微痒意袭来,小林桁眨了下眼睛,五指抓紧了伞柄,似乎是从来没戴过围巾,他不太适应地动了下脑袋。

衡月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只把耳罩也摘下来挂在了他的头上,耳罩内布满柔软的丝绒,还透着衡月身上的体温,似团温火包住了他两只冰冷红肿的耳朵。

收回手时,衡月捏住他柔软的耳垂,在那颗黑色小痣上轻轻揉了一下。

他也不躲,只呆看着她,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骤然体会到突如其来的善意,再藏不住遭受风雪的委屈,湿润水意迅速汇聚眼底,看得人心软。

还没有哭,但看起来快了。

衡月缓慢地叹了口气,这副乖巧模样,也亏得这一带治安好,不然怕是要被人拐走,卖进深山给孤寡老头送终。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自认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半辈子的善心都花光了。

她拍了拍他的脑袋,从钱包里取出一叠红钞,也没点是多少,拉了拉他的衣服,随便翻出一只口袋塞了进去。

“姐姐……”突然,闷不出声的男孩开了口,嗓音有点颤,一股小孩子的奶腔味。

他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衡月塞给他的钱,抬手递给她,虽然不知道衡月给他的这半身冬装值多少,但实打实的钱他是能认出来的。

对他来说,这些钱太贵重了。

衡月看了一眼,又给他塞了回去,淡淡道:“早点回去,别在外面乱逛。”

随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雪渐渐模糊了她的身影,这次她没有再回来。

衡月当时并不明白林桁一个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后来听村长说,林桁奶奶病重的那年,他去城里找过他父亲。衡月这才恍然明白,他那时候应是一个人千里迢迢来找林青南。

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聚成一束柔和金光照入房间,在地板上、床铺上落下一道细长的亮光。

衡月从梦里醒来,有些恍惚地坐在床上,她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哪怕她再多问一句,林桁这些年,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第四章:跳级生林桁

离五一小长假结束还剩几天时间,这日午后,衡月在家办完公,合上电脑,看了眼窗外萎靡不振的日光,扭头叫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林桁一声。

“林桁,你下午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去趟学校。”

她这样说,似乎是已经联系好了林桁即将转入的学校。

林桁对此并不知情,他愣愣抬起头,些许讶异地望着衡月。

林桁爷爷生病离世那段时间,林桁不得已中途退学在家照顾老人,根本无暇学习。如今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为了参加今年的高考,衡月接林桁到家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复习之前生疏的知识点。

他日日坐在衡月眼皮子底下,头也不抬地看书刷题,衡月却半句没过问他的学习情况,好像对此并不关心。

林桁不知道她怎么打算,但他寄人篱下,如今吃穿不愁已经是侥幸,不敢奢求更多,所以也没主动提及上学的事。

毕竟就他所知,在北州读书并不是一笔小费用。

但农村孩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林桁嘴上不说,但心里终归是想上学,哪怕只有一个多月。

此刻衡月突然通知他去学校,林桁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实实在在地愣了片刻,连手里的笔都忘了放下。

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衡月的意思,乌黑的眼珠对上衡月的视线,抿着唇,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像是觉得不够,而后又回了个“好”。

衡月难得从他嘴里听见两个字的回复,她挑了下眉尾,拿起手机拨通了学校联系人的电话。

她看着林桁嘴角扬起的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也忍不住勾了下唇,心道:原来还会笑……

林桁不知道衡月联系的学校如何,也没问之后衡月是需要他住校还是走读,对他来说,能上学就行,并不贪图更多。

衡月名下的资产涉猎各行各业,虽然许多她只作投资并不管理,但股东的身份无疑给予了她极大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