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面前的人猩红着眼,像一头理智尽失的兽。
关键时候,是阿黄跳上来救了?严聿。
平时安静又?胆小的一只狗,竟然咬住爸爸的小腿,吓了?狠口,血淋淋的一片。
严聿听见一声呼痛,脖子上的手松了?,他浑身一软,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爸爸举起阿黄走?向阳台。
关于那一天的很多记忆都很混乱。
直到现在,严聿也想不起很多细节,可他记得自己冲到楼下抱起尚还?温热的阿黄。
小狗的嘴里、鼻子里都是血,它不能动了?,眼睛却?还?滴溜溜地转过来,紧盯着他。
那时候的三线小城,几乎没有动物医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阿黄去了?小区的门卫室。保安大叔也养狗,严聿跟着他去了?一间私人的小医院。
可是医生却?告诉他阿黄早走?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瞳孔都扩散了?。
每个?字都清晰地砸进耳朵,可严聿总觉得自己没有听懂。
他指着阿黄微微颤动的胡须,对医生说:“它还?动着呢。”
说完从包里掏出所有的钱塞给医生,“你给他打针吧,或者抢救?一定会好的,能救好的。”
医生叹口气,把钱还?给了?严聿。
抱着阿黄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讷讷地跟在后面,忽然伸手扯住了大叔的袖子,“我想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张叔你先回去吧。”
说完在草堆里放下阿黄,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房间里开着灯,还?是一片狼藉的样子,醉酒的爸爸不知去向,严聿从床底拖出个?小筐,里面是阿黄喜欢的小球和肉粒。
夏夜冷白的月亮,照着河边上孤零零的人影。阿黄的爪子耷拉着,从一堆乱草里伸出来,已经开始僵硬。
河水在脚边哗哗地流,严聿莫名就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黄的那天,是妈妈用漂亮的缎带包扎了?盒子,说是答应要奖励他的第一名礼物。
可是现在妈妈走?了?。
阿黄也不能陪他了?。
想得出神,手里的小球落下来,骨碌碌地滚到河里。
严聿怔怔地跟着,河水没过了?胸口都一无?所觉。
然而某个?瞬间,地面深陷,身体像踩落了?楼梯,河水猛然就漫过了?头顶。
冷白的月光在水面摇曳,严聿却?像是被封印了?四肢,任由自己在河心浮起又?沉落,直到……
一只不知从哪里伸过来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
后来严聿也时常想起那个?头脑混沌又?糟乱的夏天。
想起女?孩晶亮亮的大眼睛,和鼓起腮帮子教训他的模样。
她?说:“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阿黄肯定又?生气又?伤心!”
她?说:“遇到事就采取这种解决的方式,简直是胆小鬼!”
她?说:“我教你一句可解气的骂人话,Fuck off!谁让你生气,你就让他们Fuck off!”
女?孩子絮絮叨叨的声音,比夏夜里的蚊虫还?让人心烦。
严聿不记得那天是怎么跟她?埋掉的阿黄,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回的家。
但他一直记得那只在冰冷河水中抓住他的手,和女?孩聒噪却?又?坚定的声音。
她?说:“他们越是打压你、无?视你,你越要强大、要优秀。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因为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会离开这里,把他们都甩得远远的。”
“然后你再也不会回来。”
手臂收紧,严聿抓住那个?还?兀自怔愣的人。
不是在十五岁的夏天,是在此刻的阳光和柔风里。
*
“把这个?披上,等下太?阳下山了?会凉。”
肩上披下件薄衫,尤莉娅走?到许知韵身边坐下了?。
她?晃了?晃手中一罐啤酒,拉开递给许知韵问:“喝点?”
许知韵“嗯”一声,闷头灌了?一口。
啤酒是冰的,细小的气泡在口中跳跃,呲啦啦地冲击着鼻腔,许知韵被这激冷的感觉冲了?一下,过瘾地晃晃脑袋。
胳膊忽然被尤莉娅推了?下,许知韵抬头,看?见她?露出副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地问她?,“你……确定Leo不喜欢你?”
许知韵下意识皱眉,点头道:“对啊,昨晚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可是我怎么觉着……”尤莉娅吧唧着嘴,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刚才要不是Remo跟着一起掉下泳池,看?起来还?真像是Leo为了?护你,连装都不想装了?。”
“啊?”许知韵一脸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