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他,“清醒了吗?”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许知韵手忙脚乱地锁掉屏幕,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所?以吃饭的时候你脸色不好,是因为这个?”

严聿的语气很平静,但看?向她的眼神却?冷得吓人。

许知韵不知道说什么,因为现?在的情形,说什么都是狡辩。

然而在严聿眼中,许知韵的沉默早已说明了一切。

他一想起晚餐时,她那副张皇失措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一把?火从胃腹窜上来,烧得他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记忆中的许知韵,一直是直来直往、敢爱敢恨的人,她热烈而坦荡,从来不委屈自己。

可是为什么?

今天她分明浑身都在颤抖,却?要?若无其事?地说自己没事?。

一想到这里,严聿就觉得胸口都透着股隐痛。

“许知韵。”

他努力克制想要?发怒的冲动,问她,“你知不知道性骚扰是犯罪?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不是什么独立冷静的孤胆英雄,你是在包庇犯罪!”

“我自己的事?,自己可以处理。”许知韵转身整理掉落的文件,回?避着严聿的眼睛。

手臂一紧,她整个人被严聿从地上拎了起来,拽得踉跄几步。

“你眼光就这么差么?”严聿冷声问她。

房间的落地灯打在他的侧脸,映出?上面微微鼓胀的咬肌,“还是说你是脑子不清醒?那种人渣到底哪里值得你替他隐瞒的?!”

“我没有想替他隐瞒,只是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是?”

“因为他是我前?男友可以吗?因为我前?男友很烂这件事?,并没有让我觉得骄傲值得宣扬,可以吗?”

许知韵甩开严聿,心情并不好。

沈谦礼确实是个人渣,但许知韵却?不喜欢严聿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这就像是自己做的什么糗事?被人发现?了,被迫面对总归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那个揭穿她的人是严聿。

许知韵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什么,最窘迫、最难堪的时刻,严聿永远在场,永不缺席,扒光她所?有的假装和脸面,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严聿目光很深地看?她,无声地走到床边坐下。

她的那句“前男友”像带着倒刺的坚刃,深深地刺伤了他,也提醒他,他是个没有立场的外人。

沈谦礼是她的前男友,可他又是什么呢?

无理取闹的上司,九年未见的玩伴,还是一时兴起的一夜情对象?

无论是哪一种,许知韵都可以告诉他,这是她的私事?。

不知道为什么,认识许知韵这么久,严聿总是觉得她陌生?。

她就像是一个把?自己封闭起来蚌壳,看?似柔软随和,但浑身裹满硬壳。她习惯自己消化?、自己解决,不打扰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好像这样?就能避免受到伤害。

而最让他受伤的,还是许知韵对他的回?避从十七岁的画稿,到前?不久的Dylan,再到现?在的沈谦礼……

许知韵对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信任。

心里烧着了一把?火,往嗓子眼呲呲地冒着热气。

严聿看?着许知韵,“你以为自己瞒着我,就是在保护项目是吗?”

“许知韵,”他声音很沉地叫她,“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吗?你不相?信我会站在你这边,不相?信哪怕我只是你的上司,也会尽到该有的责任去保护你,是吗?”

隐秘的心思被点破,许知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到大,她经历过太多次这种“自证陷阱”和“完美受害人”的围剿,她早已不相?信世界上会存在不用辩解的信任,和无需讨好的接纳。

从没有人帮过她,包括她的父母,所?以偶尔的逃避,大概也是一种习得性的无助。

可她羞于向严聿解释。

“我从来都不需要?下属为了项目出?卖自己。”

严聿看?着她,语气非常冷硬,“你这么做是在羞辱我,也是在干扰我的工作。如果你做不到尊重我的知情权,那就请你离开我的团队。”

许知韵愣住了。

“出?卖自己”这么严重的指控,她还是第一次从严聿口中听?到。

刚才的恐惧反噬回?来,她忽然就觉得委屈,“告诉你能怎样?呢?终止合作?还是把?我调走?可是这个项目从最开始的沟通到如今,付出?的心血只有我知道。我需要?这个项目,只有项目做好了,才能证明……”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严聿打断她,语气很决绝,“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心口被什么扎了一下,许知韵喃喃,“可是只有你信,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