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山的红梅落去, 草木抽芽,远远瞧见?是一丛苍翠,一派春意融融的景象。
靠近池水边缘,院子正中?央的一片空地上, 殷晚澄将杂草清出来, 两人将那株幼小的桃花枝种进去。
竹青怀疑地问:“花枝真的能长出桃花树吗?”
“那是自然。”岁初毫不怀疑殷晚澄的话, 他?种了那么多红梅,既然说要?种, 那便一定可以种好。别看现在?只是一株花枝幼苗, 未来会?一点点长成参天大树,未必比不过结缘仙君的那一株姻缘树。
到时候, 荫山便会?多一种色彩,她已经在?想着?与殷晚澄并肩坐在?桃花树下,望着?满园缤纷吃着?小食,他?既然会?酿梅花酒, 那么便让他?给自己也酿上桃花酒好了。
说到酒,她自然没有忘记在?结缘盛会?上产生的想法。
等到暮色四合, 殷晚澄小睡过后,往旁边一看, 身侧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起身正要?去寻她,便见?她推门而入,看他?醒了抢先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殷晚澄顺从地闭上眼, 身上被她披上外衣, 他?并不是个会?顺从的人,但对她总是有着?无底线的纵容。
被她牵着?手走出房门,一路上岁初反复威胁道:“不许睁开眼睛, 若是看见?什么,我把你眼睛剜了。”
话说的狠,语气却很软,殷晚澄觉得哪怕他?现在?不听话,她也不会?对他?如何。
但一定会?生气。那还是算了。
殷晚澄无奈地笑道:“好,我不看。”
眼睛虽不能视物,心却清明?,荫山如同不归渊,已经算得上他?第二?个家了,在?家中?有什么怕的?
他?心中?自有沟壑,凭借风的声?音也能听清是凉亭。
脚步停下了,他?得到准许,睁开眼睛,却见?石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菜肴点心,唯一觉得不搭的,只有两碗普普通通、隐隐约约能瞧出是面的东西。
面……
他?一下子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她最终还是信了玄长衍的话,知?道了他?真正的生辰。
她没说这是长寿面,却将其?中?一碗推到了他?面前?,仍旧是那副不容置喙的语气:“一人一碗,吃了吧。”
殷晚澄没说什么,面上也并不显露太多的情绪,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这面条粗细不一,夹在?里面的翠叶半生不熟,卖相比起那些精致的菜肴来说逊色得多,他?却一声?不吭,吃得眉头也不皱一下。
山珍海味,比不过一碗心意。
岁初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好吃?”
他?点头:“嗯。”
岁初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坐好,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这却是她能拿出手的一碗了。
她又从一旁抱了一坛酒,倒在?了两个空碗里,醇厚清列的酒香扑面而来,殷晚澄闻出是梅花酒,问:“哪来的?”
岁初却是笑了,“从你房间搜出来的。澄澄,你了不得,学会?藏东西了,有好酒,为何不与我一起喝?”
那是辛烨在?新岁那天送过来的,是“澄澄”藏起来的,后面他?们便吵架了,而这几坛梅花酒便在?角落里落了灰,不是她今天翻出来,他?还真忘了这一回事。
“可我记得你不喜欢喝酒。”
岁初一笑:“我只喜欢某人亲手酿的。”
殷晚澄不说话了,望着?碗中?轻晃的酒水。
他?是想与她将所有的事坦白,可是白天却被她堵了回去,而后便寻不到合适的由头,而眼下她说这话,没有质问,就是想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他?在?装傻的事。
“你喜欢,便给你酿。”这便是承认了,他?思索着?,“我记得你让竹青收集了好些红梅,回头我给你酿上,等到了冬日,再给你……阿初,这酒不醉人,但也不是这样喝的。”
岁初刚一口气仰头灌下一大碗便被殷晚澄夺了去,这一碗喝的极为爽快,她赞叹道:“这酒真不错,入口淳柔,一点都不觉得辛辣,和我喝过的其?他?酒都不一样,我第一次喝便觉得不错。”
殷晚澄看着?她,刚想替她收了,岁初一手便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澄澄,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喝酒吗?”
他?自然不知?,但世上不喜欢饮酒的人那么多,女?子不喜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殷晚澄目光微顿,不是因为那株青萝芝吗?
有时他?也会?想,是不是一开始便是错的,如果他?没有让她也不会?让关系那么难堪。
但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送给她,但他绝不会再让她陷入那种境地。
岁初自顾自往下说:“因为看到你,我总会?想起一个人。”
她撑着?脸,笑吟吟地望着他:“你也别笑话我,我总觉得你很熟悉,那一定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不过你贵人多忘事,我也记不得了,我不怪你。”
的确不是。殷晚澄心道。
她忘了,不怪她,只因那时候她没有灵识。可是他?却想起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澄澄,像你这样的神物大概不会?懂,也不会?体会?一只弱小的生灵在?外求生有多艰难,还记得那只死掉的山猫吗?其?实我也和它差不多,有一个冬天,我差点就被一只獾吃掉了。”
她又灌了一口酒,自顾自说下去:“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千年蛇妖被一只獾妖欺负了?”
殷晚澄道:“谁都有弱小无依的时候。”
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她……躺在?手心里,根本没什么温度的她……
岁初笑道:“你也会?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