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此事有鬼。
我回头瞟过一眼流着口水的小桃红,体贴地不告诉她,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宫里人其实挺多的,奈何这皇宫更大,若说你走到哪个角落都有人,绝对是不科学的。像这会儿我悄悄跟在彤婕妤身后,一路也是一个人也没遇上,只能说她走得太偏僻了。
等我尾随彤婕妤走了一段路,我发现自己原来不是螳螂捕蝉,而是背后黄雀。怎么说呢,我发现彤婕妤她不是偷偷摸摸去哪里,而是像我一样偷偷摸摸跟着谁。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一次确定后方情况,指不定我也根本不是黄雀,而是不知在谁眼皮底下的螳螂或蝉。
等我发现她跟踪的人是谁,更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出乎意料的竟是莘月。
莘月不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养病,怎么会独自一人鬼鬼崇崇地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我心中警铃大作,无论莘月偷偷摸摸跑去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奇怪,但若是被彤婕妤发现并且抓住了把柄,那可就不是麻烦两字可以说得清了。
我暗暗记住莘月前往的方向,当下快步上前,从后头按住彤婕妤。
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发现是我,惊愕得合不拢嘴。
“彤婕妤,你这是要去哪儿?”我微笑看她。
“皇、皇后娘娘。”她有些结巴,神色闪烁不定。我就是刚刚没有一路尾随,看她这么心虚也肯定是要抓她辫子试探几句。彤婕妤本是心虚,被我突袭得毫无防备,平日多机灵的人一时也卡了壳。
我见她不答,倒也不问,神情自若地说:“本宫近日闷在宫里养伤,还是小桃红提议来这儿放的风筝。谁料今日的风真大,把这一个两个的线都刮断了,现在还不知四散跑去哪找那丢了的风筝呢。”
说着,我又看她一眼:“怎的?莫非彤婕妤也是上这儿放风筝的?”
彤婕妤赶忙挤出笑脸:“啊,不是……臣妾方才正是被风筝吸引过来的。”
我轻挑眉:“哦?那彤婕妤可是要与本宫一同放风筝?”
彤婕妤不着痕迹地低瞥莘月离去的那个方向,双眉轻颤,暗暗咬牙:“不了,臣妾不会放风筝,怕是会打搅了娘娘的兴致。臣妾还要回去编写新的故事,等过些日子有您的传唤,方可以为您讲解精彩的故事呢。”
“那你可一定要回去好好地酝酿一番才成,本宫很是期待。”我含笑颔首,这才松手放走了彤婕妤。
只要她不那么慌神,稍稍定下心想一想,说不定就会注意到我这番话的破绽,甚至可以答应留下来陪我放风筝,那我这临时撒的谎也就无所遁形。
可她怕我,自秋狝过后,她注意到我对她不再像从前那么亲切友好,她开始猜忌、怀疑,所以她开始怕我。
她独自跟踪莘月,也许是发现了什么,但这点什么肯定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或者伤害,甚至她本人根本还在云里雾里不知所措,所以才会如此慌乱,不敢冒进,所以才会被我有机可乘。
皇后偷听墙角
直到我确定彤婕妤不会回头再来,我这才朝莘月消失的方向找去。
莘月这番举动太古怪也太突兀,我实在想不透她究竟要干什么,但我不能放任自流,我得去彻底弄清她真正的心思。否则,依她今日这般行事,迟早会出事的。
我沿途找了遍,总算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不由暗吃一惊:不只莘月一人,难道是二哥?!
我躲在灌木丛后,注意到除了莘月之外,另一人却是陌生男子。他身量很高,我隐约瞧见那人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违和,看着有些眼熟,又觉得陌生。
我见惯了莘月温婉的模样,纵使后来她疏离了我,也从不曾露出现在这般冷漠的神情,她说:“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男子神色焦虑:“公主,继续留在这里对您根本没有半分好处。我们不能孤注一掷,将一切全压在那个人身上。一旦他败,你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莘月蹙眉:“阿翼,难道你宁可听信左相的谗言,也不信我?”
男子被她一说,一时语塞。
“这件事是左相先挑起的,若非他事前勾结俞济国,又怎会将我国推至此等绝境?左相为自身利益出卖国家权益,岂可尽信?一旦大祁发现我们的背叛,必定兵戎相见,届时俞济国可会保我辛香国?”莘月黯然摇头:“这一次的刺杀便是左相的挑拨离间之计,大祁皇帝已生猜疑,左相是将佟明容推至风头浪尖,于我日后行事只怕更加坚难。”
男子更加焦虑:“那……”
莘月语气沉重:“阿翼,如今父王被钟贵妃蛊惑,皇弟尚幼,左右两相各执一词相互制衡,国势混乱如斯……他人为砧板,而我为鱼肉,我国终归要向他人俯首称臣,何不择其最有利的一道?”
“不论如此,现在的大祁皇帝还不能死,至少不能因为这样的刺杀而死。我不知你真正的意愿为何,你若站在左相那边,我也无话可说,而今……你也不必再来寻我。”
男人脸色大变,霎时跪在莘月跟前:“公主,阿翼一心向您,从无二心!”
莘月幽叹一声:“我要助佟明容登上帝位,这是我与右相共同的决定。不论如何,你还是尽快离开祁国,我帮你逃出狩猎林可不是让你跟随我入宫来的。”
“公主……”
“此事毋须再说,我也不会再出来见你的。”莘月毅然决然地对他说:“你若再擅自行动破坏我等部署,纵使是你,我也决不饶恕。”
莘月搁下狠话,留下那个满脸痛苦的男子,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可怜男子被莘月甩了,风萧萧兮凄凉落寞,他跟樽石像似地杵在那儿半天,才蹒跚地迈步离去。
幸亏幼时大哥和二哥习武我也跟着学,有那么点底子,懂得敛气藏息,不然早被发现了,也躲不了这么久。
我颤悠悠地从灌木丛后面爬出来,听墙角听了老半天,我身上还带着伤了,腰酸背痛简直不能活了!
我捶了捶腰,托腮沉思。
方才我好像偷听了相当不得了的东西,这么一来原本那些想不透的地方就能够全都串起来了,清晰明了不少。
也就是说,莘月之所以跟二哥联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辛香国朝政内乱。一派的人勾搭上俞济国,卖国救荣;一派的人则主张与我们大祁国联合。
只不过既然辛香国依附我国多年,为什么不直接找佑嘉皇帝求援呢?只要说出实情,相信佑嘉皇帝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可莘月却剑走偏峰,直接跳过佑嘉皇帝与二哥联手。虽然我觉得一方面肯定有二哥蓄意促成,但以目前对莘月的为人见解,她不定就是那种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人。
而且她说了,右相跟她意见相合,连在朝丞相也赞同之事,绝不可能只因情爱之事那么轻率简单。
总之从此处可以看出,他们并不信任大祁国当今的皇帝,是认定佑嘉皇帝之于她们辛香国并不可靠?
……肯定是佑嘉皇帝做了什么才会令两国的关系出现裂痕,导致人家国势岌岌可危都不敢跑来找他救命。我忍不住扶额,以佑嘉皇帝日后那雄雄图志、野心勃勃,未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