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公爵阁下。”

苏澄回应了对方, 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也是我的荣幸。”

在?无数窃窃私语声中,也在?无数艳羡目光里, 他们一同?迈进了舞池。

上方夜幕般的穹顶,正展示着一片浩瀚的星空,深邃的黛蓝里晕染开艳丽的紫与金红。

水晶吊灯在?缓慢旋转, 宝石灯罩的棱面切割了光源, 衍射出千万散碎的银辉,宛如倒灌而下的星河。

“话不能这么?说”

上方传来男人悦耳的语声。

厅堂里的乐声渐渐变得悠扬欢快,竖琴的音调如山间潺潺泉水,长短笛像是盘旋在?森林间的鸟群, 随心所欲地飞翔。

“您愿意赏光亲临, 我也感?到蓬荜生辉。”

在?他们双掌交握的一刻,她就感?应到许多坚硬的、金属质感?的凸起,一同?硌住了指根和手心。

一枚又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卡在?对方的指缝间。

他的肌肤光滑而温暖, 找不到伤与茧的痕迹,抚过掌心的触感?也很舒服。

而那些戒指

它们有?些温度炽热,像是在?火里燃烧的焦炭,还有?些全然冰冷,仿佛湖底凝冻的石头。

显然这都是带有?魔力的矿石所制作。

金发?男人微笑着抬起另一只手,虚虚地环过她的腰背,尚且保持了一点礼貌的距离。

他们离得很近。

她无法避免地去看?对方身上的饰品,那沉甸甸的黄金胸针,正中的鸽血红簇拥出玫瑰的花瓣。

刚刚她握住的那只手上,还戴了三?枚戒指。

中指的漆黑戒环上是乌色缟玛瑙,宝石里似乎有?图案在?缓慢旋动。

尾指则是一颗多切面的蓝宝石戒指,笼罩着浅浅的白色光晕,宛如朦胧的凝霜淞雾。

他拇指上的扳指,看?起来像是某种骨骼磨制,映着灯光散出斑斓辉彩。

这人个子也很是高挑,他们说话的时候,男人的呼吸微不可?查地拂过额发?,带着一种木质尾调的香水和酒精的气息。

那味道很是浅淡,并不浓烈熏人,反而挺好闻的。

“……你看?起来有?很多问题,阁下。”

奥卢公爵忽然开口道。

苏澄不想表现得太过了解他,也不想开门见山。

她沉吟了一下,故作不解地问道:“公爵阁下的职位一定很重要吧?那个头衔听起来像是会在?档案里出现的内容。”

“叫我盖伦就好,”金发?男人微笑着说道,“确实,它的发?音有?些冗长,但不要将它想得太复杂,你看?,假设帝国是一个人,那么?财政大臣就是管家,去计算这个人每天的工作收入,以及她吃掉多少面包和蛋糕,她的首饰、裙子……各种花销。”

他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继续道:“而我们只是她的医生,我们去倾听那些声音,码头上水手的号角,田野间农人的歌声,矿山里劳工的脚步,或是贵族们抚摸丝绸与珠宝的喟叹,这些汇集在?一起,就是帝国的脉搏。它是强劲的,还是虚弱的,是平稳的,还是紊乱的,这就是我们需要判断和修正的。”

苏澄:“……”

不得不说,这家伙讲话是真的好听。

这不是指的内容,而是纯粹的听觉上的享受。

他应该是有?过相关的训练和学习,从语调的起伏抑扬顿挫,到每个单词的发?音,都会让听众由衷觉得舒服。

而且或许不仅是好听。

有?些人的声线是美?丽的。

但他们说起话来,仍然可?能会让听众走?神,乃至昏昏欲睡。

而这位公爵一开口讲话,就让人下意识想要继续倾听。

“当?我们发?现她的疾病,譬如淤堵的血管和肿块结节某个城区的纺织品可?能因?为染料植物的薄产而减量,或者北方的粮食因?为运河积塞而无法顺利运到首都,我们会提前收集这些信息,及时向皇帝陛下和财政部提出一些可?能有?用的建议。”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譬如鼓励商队开辟新的路线,从安瑟公国的群岛运来新的丝绸,或者去疏通一下那太久没有活动的运河。”

两人的舞步随着音乐节奏变化。

“我明白了,”苏澄轻声说道,“感?谢您的解惑,我想只有?您这样经验丰富、人脉通达的大人物,才能承担这样重要的工作。”

那段欢乐轻快的旋律渐渐变得悠扬,仿佛旷野上回荡的牧歌。

他们的鞋跟划过光亮照人的玉石地面,地上倒映着流淌的灯辉,还有?无数模糊晃动的人影。

缀着钻石的裙裾边摆在?空中旋开,像是荡漾的涟漪,同?时也契合了管弦的低鸣。

苏澄瞥见舞池旁边侍者们静立的身影,他们手中的托盘里矗立着高脚杯,质地优良的透明水晶闪闪发?亮。

“……您太客气了,阁下,是我非常荣幸能担任这样的职位,这彰显了陛下对我的信任,而我也衷心希望帝国永远康健强盛。”

在?一个优雅的旋身后,公爵虚虚地揽住了她的腰,“您看?起来还有?话想说?”

苏澄轻轻叹了口气。

奥卢家族有?着相当?厉害的情报网,因?此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许多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