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已经灭族。旧贵族搅乱京城,引得百姓和中间派恨极,此时无论如何清洗,他们都无话可说。

原本,他是想夷其三族,流放五族。

眼下他觉得不够。

战场厮杀的血色犹在,他的双眸似是被染红,看不见其中被裹挟的无辜者,更忘记了玉梨曾说过的,他身居高位,该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只有一个念头,寻不到玉梨,他要将人杀尽。

他早可以把他们杀尽,但念着名声,为长久计,经营一年有余,好不容易占据了道德高位,全都杀了,也只会大快人心。

除非玉梨下一刻就出现,他可以大发善心。

谢尧等着,看着她可能会出现的长街尽头。

天色蒙蒙亮,摄政王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又等了半刻,毫无动静。

谢尧身边多了一只箭筒。

谢尧抽出一只羽箭,随意对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对松鹤道:“去问问,他族中可有人碰到过谢府的人。”

松鹤走到那人身旁,问了一句,其人露出茫然的目光。

箭矢嗖然而至,却是他身旁的族中青年被刺穿眉心,当场倒地。

松鹤浑身紧绷,再问了一遍。

老头发丝散乱,盯着死去的族中后辈,又恨又痛,却仍说不出所以然来。

又是一箭射出,老头大呼,“什么谢府的人,谢府什么人,求王爷饶命!”

话音刚落,一箭射穿其胸口,老头倒在血泊中。

箭矢未停,问话未停,眨眼间,半数人死在了摄政王的箭下,每个家族的人都照顾到了,还是没有人知晓谢府里的人的消息。

谢尧似是累了,拉弓的手有些发抖,箭矢射出,偏了半寸,擦着远处的人脖颈而过,吓得那人当场晕倒。

谢尧停了,放下弓箭,平复了片刻,手不抖了。

也好,看来玉梨不是被人捉去,至少眼下无人控制着她,她还安全。

谢尧下令将剩下的人全都杀了,命神武军去抄了他们的家,家中所有人全都关押起来。

之后转向崔成壁,让他起身。

崔成壁早已汗流浃背,如蒙大赦叩首谢恩。

谢尧面色寻常,“作乱者尚在逃窜,你带兵去剿灭,重振神武军威信,可明白?”

崔成壁自然明白,仿佛鬼门关走了一遭,抱拳领命,应得铿锵有力。

天大亮了,谢尧回了明月居。

接连奔波五日,没有合过眼,倒在卧房的床上就睡了过去。

梦中混乱,断肢残首无处不在,玉梨困于其间,无助流泪,他想靠近她,拥抱她,却始终无法走近,朝她伸出手,却看到满手血腥。

谢尧惊醒,已经是未时。

环顾了一眼房中,仍旧空得可怕。

或许她只是出府去玩了,他拘着她这许久,软硬兼施着,不让她随心所欲。

她或许恼他,趁他吃瘪,跑出去玩,给他长个教训。

谢尧站起身,命人打水来,洗去遍身血污,换了她喜欢的浅色衣袍。

或许她去找莺娘了,她最喜欢听她唱歌,他却不喜她接触歌伎,是他的不对。

谢尧打马赶到春宵楼,仆役正在洒扫门庭,他径直走到里头,仆役想说什么,被他身后的松鹤止住。

到了春宵楼老板房门,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

“你莫以为靠着花颜坊就能长出翅膀。你看看你,除了卖唱还会什么,给你仨瓜俩枣,戴几朵花儿就能自力更生了?”是春宵楼老板的声音。

“我自寻的出路,是好是坏,我自可承担。这些年给你赚的钱够多了,做人要讲良心。”

“我想讲良心,你要带走我楼里那么多人,对不住,我是商人,良心被狗吃了。”

莺娘说不出话。

谢尧走进去,老板见了他,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咚一声跪地。

谢尧视而不见,走到同样跪地的莺娘面前,居高临下问,“孤的夫人可是来寻过你?”

莺娘战战兢兢,“自从迎夏节过后,奴婢就没见过宋夫人了。”

“你想赎身,可是她替你出的主意?”

莺娘诚心解释道:“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宋夫人请奴婢和楼中姐妹戴花露面,使得花颜坊生意大好,之后许多商户寻上来,奴婢想带亲近的姐妹赎身,专做歌舞演出,以此维生。是托了夫人的恩德。”

谢尧默了会儿,“孤允你赎身。”

莺娘几乎以为听错了,想仰首看看,又不敢,叩首谢恩。

谢尧走时留了两个暗卫盯着她,又转去了花颜坊。

花颜坊门扇被破坏,里头一片狼藉,她精心设计的绒花散落在地,纱帘半垂,他命画待诏连日赶制的画还在,大概不好搬,挪了位,却还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