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直奔谢府大门, 勒停夜枭,跳下马背。

松鹤出现在面前, 双膝一弯,重重跪地。

谢尧看也不看他, 大步自他身侧迈过, 径直奔向明月居。

仲夏夜, 繁星成河。

院内灯光亮如白昼,每个屋里都亮堂着。

他奔向正房,绕过屏风, 唤了一声,“玉梨。”

房中空空,无人应他。

暗卫早已翻找过无数遍,地面的地砖也有撬过的痕迹,没有寻到人,也没有找到只言片语。

松鹤追来,谢尧坐在床边,双眸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人呢,如何不见的?”谢尧问,除了嗓音沙哑些,情绪还算平静。

松鹤却比他更沉痛,“京城乱起时,夫人买来的那个丫头上府里求救,夫人听说了主上出事,一直心神不定,期间静羽和喜云寸步不离,但八日前早晨,丫鬟忽然发现,明月居空无一人。夫人和静羽,喜云,知乐都不见了。”

“三千暗卫,层层叠叠,她是如何不见的。告诉我。”谢尧看着松鹤。

松鹤跪地叩首,“属下仔细梳理过,或许是夫人她们趁两班交接时,扮作暗卫,绕过层层眼线,离开了宣平坊。”

谢尧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犹如鬼魅,“你是说,是她自己离开的。”

松鹤只能有此解释。他已经将下属一一盘问过,当时所有人都防备着乱兵从外头进攻,盾甲,弓箭,全都屯守在外围,里头的人也都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夜里偶尔能听见马蹄声,人马嘶喊声,也看得见漫天的火光,谢府宁静安全,没有人想到夫人会自己出府,即使是有要事出府,也定会找他护卫,不可能不告而别。

然而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夫人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松鹤不相信是守卫出了纰漏,能想到的解释也几乎不可能发生,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何解释。

她们四个,总不能是凭空消失了。

谢尧自然也是不信的,立刻让人将府里所有人传来审问。

松鹤道:“属下已经全都审问过,她们全都不知情。”

谢尧不信,走到丫鬟们的关押处,这些都是他自民间买来,出了不尽心侍奉玉梨的事后,当着她们的面杀人震慑过的,怕他如同怕阎罗。

没有人敢撒谎,看得出松鹤已经动了些刑。

见他来了,丫鬟们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挤在一处。

“夫人失踪了,与你们可有干系。”他问。

丫鬟们齐齐摇头,说不知道。

谢尧抽出腰间的剑,从回龙城直奔京城,剑还没来得及擦拭,上头满是干涸的血迹。

丫鬟们恐惧颤抖。

“谁先说出她的下落,孤饶她一命,赏万金,赐封县主。”

听得他如此说,丫鬟们互相对望,但都没有人出声。

谢尧挥剑,丫鬟们惊叫。

之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有胆大的丫鬟道:“夫人平日待奴婢们很好,她失踪了,我们都焦急不已,但是跟奴婢们真没有关系,她已经不在府里,求王爷快去找她。”

谢尧顿了顿,握剑的手忽然垂下。

转身走了出去。

“带上半数人,随孤杀入皇城,活捉卫氏,王氏,陆氏……”他数出一串贵族姓氏,脚步不停,离府而去。

天色蒙蒙亮。

丹凤门外广场,谢尧点出的几大家族男丁全都聚齐。

崔成壁也解了皇城之危,带着兵马赶来,他坠马是假,但此时装出腿脚不灵便的样子,走到谢尧面前,跪下告罪。

“臣崔成壁护城不力,致使京城大乱,百姓恐慌,朝臣枉死,请王爷降罪。”

按计划,此时应当恕他无罪,再转向作乱的旧贵族,将这死灰复燃的余烬彻底扑灭。

然而谢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把他晾在一旁,也不叫起。

被神武军和暗卫押送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捆缚着,面如死灰。

几位家主,和其族中得力的青年才俊被提到最前头。

后天是乌泱泱的人头,大多跪坐在地,大气不敢出。

先前他们确是迫于武力对谢尧臣服,明面上归附于他,暗地里小动作不少,与谢尧提拔的寒门朝臣很不对付,但浸淫朝堂多年,所做所为冠冕堂皇,让人难以抓住把柄。

谢尧早已看在眼里,此次假意战败,是从摄政之初便在谋划。

让南衙军和神武军一道出征,心知必败,是为示之柔然内部不和。

让南衙军二次出征,是为示之柔然兵弱。

让杜凌再次出征,是为示之神武军被腐化。

再有他的亲征,放出假败的消息,让蠢蠢欲动的旧贵族以为可以翻身,让柔然也以为可以战胜他,倾巢出动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