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踪说:“没有。”

“那殿下待他?实在?太?宽纵了。”陆茫说。

“殿下心中有数。”游踪说,“有个人能陪殿下轻松地?聊聊天,不是很好?吗?”

陆茫点头,又啧了一声,“你别?说,他?们二位凑在?一起的画面,十分美?好?和谐,赏心悦目呢!”

游踪知道他?的某个爱好?,提醒道:“敢胡乱编撰殿下的闲书话本,你会死?得很惨。”

“我匿名写,谁能知道?”陆茫拍拍游踪的肩膀,“你别?告状就行?了,否则没了我,你去哪儿找我这么勤恳认真仔细能干聪明?懂事的主簿?”

他?吹了声口哨,转身走了。

游踪站在?廊下,摇了摇头,说:“作死?。”

往事

王夜来回到王府, 一入书房就被父亲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混账东西,翅膀没?多大,倒是比铁硬, 谁给你的?狗胆去招惹笼鹤司!”

王夜来闪身避开他爹扔来的?书,硬邦邦地说:“是游踪不讲理。”

“你老子见了人都?得尊称一声‘游大人’,你敢直呼大名?你是哪家的?王爷!”王郎中拿起?早就请出来的?家法,冲出书桌,一藤条抽在?这畜生身上, “我告诉你, 游大人若是真?不讲理, 你今天就得让人血淋淋地从兰茵街一路抬回来!”

王夜来连忙闪躲,不服气地说:“就因为裴三?!”

王郎中手?一抖, 不可思议地盯着王夜来有时候, 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像这个蠢儿?子一样“硬气”,如此就可以在?被畜生气死的?同时气死这畜生, 谁都?别活!

“他爹是五品,你爹是从五品,你到底哪来的?底气瞧不起?人家?”王郎中跳起?来,又是一条子抽在?王夜来背上, “我告诉你,他是裴家的?庶子,不是咱们王家的?庶子,你的?嫡少爷脾气撒不到人家头上!更莫说裴家老三现在?入了笼鹤司!”

王夜来痛得跳脚, 一边在?无影条风下?狼狈躲闪,一边嘶声吼道?:“不过一介文书, 连个品级都?没?”

“那也是笼鹤司的?人,是太子的?门生!”王郎中劈手?就是一条子, 把?王夜来打退两步,他扯着嗓子,把?书房的?空气抽得哗哗响,“你跑到笼鹤司的?地盘去绑笼鹤司的?人,还被游大人逮了个正着,你不如直接把?你爹这顶乌纱帽拿去当球踢!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底气?哪怕是咱们王家最鼎盛的?时候,你那位未遭贬黜、官居御史大夫的?大伯都?不敢对五皇子有丝毫不敬,更莫说如今!”

王郎中深吸一口气,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抿唇不语的?王夜来,说:“咱们王家现在?本就处境尴尬,你爹能好好在?邺京当官都?是太子殿下?慈悲了,你还敢去笼鹤司撒野,是心疼你爹这一根老独苗还留在?朝堂日日胆战心惊,恨不得立刻让我带着锅碗瓢盆回乡种田吗!”

“……”王夜来胸口起?伏,也是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不知是真?的?知道?怕了,还是被打痛了,他梗着脖子,最终说知错了。

王郎中问:“真?知错了?”

王夜来说:“嗯!”

“啪!”王郎中把?藤条按在?书桌上,撑着书桌坐了回去,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儿?子,你知道?三皇子是怎么薨的?吗?”

王夜来莫名其妙地说:“不是进山打猎的?时候被老虎咬死的?吗?据说胳膊腿儿?都?被撕了下?来,要?不是禁卫及时赶到,脑袋都?保不住。”

“是啊,这是体面的?死法。”王郎中说。

王夜来“哈”一声,“这还是体面的?死法?”

王郎中说:“那如若我告诉你,咬死三皇子的?并不是林间的?野兽,而是太子的?‘猎犬’呢?”

王郎中那双眼浑浊却精明,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王夜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就这出息!

王郎中见状摇了摇头,声音沉闷,“太子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常年游历在?外,你只当他是富贵窝里走?出去的?金玉,却不知他是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罗刹。一个皇子游历在?外,好比肉骨头丢入野狗窝,多少人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嚼下?去,可太子踩着他们的?尸骨回到了邺京三皇子就在?那些人里头啊。”

王夜来头一回听说,静静的?,听着他爹说这血腥的?往事内幕。

“那是熹宁十三年春,那天三皇子入山打猎,打了不少猎物,最终也成了猎人的?盆中餐。五皇子甚至没?有为他设下?陷阱,五箭,”王郎中伸出五根手?指,看着王夜来,“分别钉入三皇子的?手?腕脚腕,把?他钉在?了他自己打到的?那头野猪身上,最后一箭射穿了三皇子的?喉咙,后来宫里来人替三皇子敛尸的?时候,血把?野猪的?皮都?染红了。”

王夜来瞳孔张大了,“太子这是故意羞辱凌/虐三皇子?”

王郎中没?有立刻回答,说:“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清楚吗?因为那时候,陛下?就在?对面的?林子里,你爹跟在?后头呢。”

“陛下?不阻拦吗?”王夜来震惊地说,“我记得三皇子的?生母当年很受宠,三皇子据说也很得陛下?疼爱……”

“丽妃的?恩宠与当年的?琬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先帝爷相中了咱们王家的?女儿?,皇后之位必定是琬妃的?。母亲的?份量有轻重?,三皇子也是压根就比不了五皇子,一个文武平平、骄纵跋扈的?皇子和一个文武双全、冷静自持的?皇子,孰轻孰重??”王郎中叹气,“何况,拦也拦不住啊,当时父子俩远远的?一对视,一脉相承的?平静沉稳,你爹我是不敢细细品味空中的?火花,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王夜来身上的?伤口阵阵的?疼,听他爹说:“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讲这段往事吗?不仅是要?告诉你,千万别想?着太子殿下?要?杀你的?时候,你还有磕头求饶的?机会。”

王夜来说:“那还有什么?”

王郎中不答反问:“你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杀三皇子吗?”

“不是因为三皇子先派人刺杀还被查了出来吗?”王夜来见他爹目光幽深,不禁翻了个白眼,急躁地说,“还有别的?原因,您倒是直说啊,我又不在?现场亲眼目睹过,从哪儿知道去?装什么神秘。”

这个孽子,王郎中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再把?他打一顿的?冲动?,沉声说:“因为太子要?让他给游竫偿命。”

王夜来问:“那是谁?”

“是个当年为了保护太子殿下?身中数箭,最后被一箭穿喉,钉死在?太子殿下?后肩的?小少年,据说那年才十二岁。”王郎中说,“是游大人的?胞弟。”

箭头好似剐蹭过身伤的?伤口,王夜来浑身打了个哆嗦,莫名的?不寒而栗。

“太子殿下?是个护短的?,动?了他身旁的?人,管你是谁,什么都?束缚不了他。你记住了,裴溪亭如今亦是太子的?人,哪怕他站在?最末席,也和你隔着比天高的?白玉阶。何况,”王郎中目光复杂,“你当真?以为一无是处、懦弱无能之辈,能入笼鹤司么?”

王夜来仿佛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站在?原地,脸色红里渗白,难看极了。

*

“摆个臭脸给谁看?”裴溪亭蹙眉盯着拦路狗,“让开。”

他下?班后一路溜达回来,没?想?到门前堵了只拦路狗。

上官桀很轻易地就被这人气到了,沉声说:“你现在?是连表面的?、虚伪的?尊卑和礼节都?没?有了吗?”

“哦,”裴溪亭后退一步,捧手?垂头,“见过小侯爷,小侯爷能在?寒舍门前停步,寒舍蓬荜生辉。不知小侯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