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棹随手?将自己的瓷盏递过去,裴溪亭也没客气,道谢后就接了过去,拨盖尝了一口,兴许是觉得味道不错,这才又喝了一口。
瞿棹笑了笑,侧身走到裴溪亭身侧看着画像中的女子,赞道:“好个清秀佳人啊,柳眉杏腮,玉削肌肤,冷若冰霜也平添韵味。”
说罢,他看向裴溪亭莹润精致的侧脸,说:“小?春红廖廖几句形容,裴文书就能画出七七八八,连神韵气质都不落,果然不凡。”
“一个人只?要还?能喘气儿,身上就有?‘气质’,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哪怕就是喘口气,也能体?现出这人的一些信息。”裴溪亭不紧不慢地把一小?碗雪梨汤喝完了,从喉咙暖到了胃里,舒服地呼了口气。
他搁下碗,起身说:“若没有?别的差遣,卑职便告退了。”
这要是从前?,瞿棹必得抓住机会?邀请美人用膳,毕竟同桌的人赏心悦目,胃口也能大增啊。但如今情况特殊,他是万万不敢了,闻言只?得笑笑,不无遗憾地说:“今日麻烦裴文书了。”
裴溪亭摇头?,说:“举手?之劳,瞿少卿不必客气。”
瞿棹让开了些,侧手?示意,“恕不远送。”
裴溪亭出了大理寺衙门,站在阶上被风一吹,脑瓜子疼,他不高兴地戳了下脑门,结果疼得眼?前?一黑,一屁股坐下了。
元方从马车上跳下去,从怀里扯出一条抹额,走过去轻轻绑在他额上,说:“浸了药的,可以用。”
裴溪亭扯住抹额带子,毛茸茸的摸着倒是舒服,只?是灰不溜秋的。他嫌弃地说:“多丑啊。”
“将就吧,保护脑子最重要。”元方见裴溪亭丧着张脸,折身蹲下,“走了。”
裴溪亭抓住他的肩膀起来,顺势往他背上一趴,双腿一抬,就被背起来了。背上的伤还?好,额头?隐隐作痛实?在难受,裴溪亭蔫蔫儿地说:“我嘴里长泡泡了。”
元方把裴溪亭送上马车,小?大王正占据着主位,老老实?实?地等着裴溪亭回来。
裴溪亭倒在小?大王身上,元方伸手?握住裴溪亭的脸颊,说:“啊……”
裴溪亭把扁桃体?都露出去了,“啊……”
元方掰着他的嘴检查了一番,说:“左边有?个血泡,上火了别再想?太子了。”
裴溪亭很公正地说:“我觉得是葡萄惹的祸。”
元方呵呵一笑,下车拍上车门,绕道车夫座驾车离去。
裴溪亭盘腿坐起来,替小?大王梳理毛发,说:“你爹怎么?还?没派人来领你回去?”
小?大王听不懂,枕着裴溪亭的腿,惬意得很。裴溪亭笑了笑,歪头?倒在它身上,一人一虎歪七扭八地躺在一堆。
马车平稳地行驶,窗外偶尔热闹,偶尔清净,裴溪亭摸着小?大王的头?,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来内侍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虽然小?大王在殿下面前?温顺似猫,平时和?俞梢云白唐他们玩的时候也不伤人,但闹腾起来也是够折腾人的,这会?儿竟然安安静静地守着沉睡的裴溪亭,可见它很亲近裴溪亭。
身后的宫人看了一眼?,轻声问:“来内侍,奴婢去叫醒裴文书?”
来内侍思忖,随后摇头?说:“等裴文书自己醒来再说吧。”
“可殿下和?小?公子还?等着呢。”
来内侍想?了想?,说:“你且回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宫人实?在不明白这个裴文书有?什么?天大的来头?,到了东宫门前?该立刻入内觐见的时候,来内侍甚至不敢轻易叫醒。但他不敢多问,立刻快步回去。
来内侍站在车门前?,静静地端详着裴溪亭,面上如常,心中却啧啧赞叹,真是个玉人儿。
元方站在一旁,突然见来内侍看了过来,这个老内侍相貌秀净,一双眼?细长温和?,暗藏的精光却不容小?觑。
老内侍面容斟酌,元方本以为他要计较试探自己的来历,却听他说:“你觉得裴文书好看吗?”
“好看。”元方纳闷地说,“我又不瞎。”
来内侍“哦”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元方,元方觉得自己被扒干净了似的,索性问:“您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裴文书的近身随从。”来内侍笑眯眯地说。
元方莫名其妙,这时俞梢云走了出来。
俞梢云到车前?看了一眼?裴溪亭的脸色,倾身伸手?替裴溪亭把了下脉,没有?什么?大问题,才收回手?轻轻把车门关上,说:“无妨,等裴文书醒了再进去。”
他偏头?对元方说:“你回去吧。”
元方没说什么?,看了眼?裴溪亭,转身离去了。
马车就这么?停在东宫门前?,来内侍拉着俞梢云站得远了些,说:“怎么?回事?”
“裴文书昨儿在裴府闹了一通,受了点?伤,昨夜估计折腾了一阵才睡着,你看他脸色白,不好受呢。”俞梢云说。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小?受尽了磋磨,这些年面对危险,受伤流血都是常事,只?要有?命在,别的伤再重都是小?事。但裴溪亭不同,他不够皮糙肉厚,也没有?硬朗的根基,虽不是不能吃苦受罪的性子,但到底金贵柔弱些。
俄顷,车内传出小?大王的呼呼声,紧接着裴溪亭迷迷糊糊地叫着元方,喊饿。
俞梢云上前?推开车门,朝懵然的裴溪亭笑了笑,说:“裴文书。”
裴溪亭眨了眨眼?,从小?大王身上起来,歪歪扭扭地爬到车门口,入眼?是重楼巍峨,丹楹刻桷,黑底金字的浑水匾额高悬,“东宫”二字欹正相生而收放自如,意境雍静奇华。
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太子的字。
俞梢云伸手?将裴溪亭搀下车,又招呼小?大王下车,说:“殿下找裴文书有?事相商,让来内侍去找裴文书,恰好在兰茵街牌坊口撞上你的马车,就让元方直接驾过来了。”
裴文书睡得啥都不知道,左右一望,说:“元芳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俞梢云侧手?,“随我来。”
裴溪亭颔首,随着俞梢云进入东宫宫门,一路行去,好似拉开一封锦绣长卷,峻宇阁楼,琳宫环抱,雕栏玉彻,苍翠拂檐,四季姝色容纳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