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遇到的女子,在唯数不多的相处模样之中总是不尽如意, 就连他的母后、流英这样曾经在身边侍候的, 从来都不曾像梁羽仙这样令他心跳怦动得……

那么无所适从。

太子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想要往心口捂一捂冷静冷表, 结果就这么不慎把她的手给松开了。这一松手, 太子几乎反射性地迅猛退开, 如遇洪水猛兽一般远离梁羽仙的所在。

梁羽仙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静静看他避若蛇蝎地退了老远,然后一脸心虚地张望自己,她双眼一眯。

意识到反应太过的太子已经反悔死了,尤其失去对方温度之后,心中的不安与空虚正在一点点扩张,太子想要说点什么解释清楚,又怕解释不来,会惹来对方的恼怒。

究竟应该怎么做,怎么与她和平相处?太子还是想不通,他磨蹭了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假装不动声色摸回去,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个重量极其突兀地张怀压在他身上,惊得太子连惊叫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扑倒了:“!!”

“殿下厌倦了手心写字的话,这样也不错。”趁太子晕头转向一脸懵逼的空档,梁羽仙骑压在他的身上,将他锁在自己身下,然后在那片气喘起伏的胸膛上一笔一划勾勒出每一个文字来:“反正只要是在殿下身上,哪里都一样。”

这个体位太过骇人,以至于太子惊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不”

“不许碰!!!”

默默守在院子外围的沈昀和富贵此时还没能从太子失聪的阴霾中拨云见月,就被太子冲出屋墙划破天际的一声惊声尖吼给吓了一跳,当即富贵以为梁羽仙趁其不备对太子伸出毒手,立刻冲进去破门而入:“殿下小心”

本来还想再喊一声‘护驾’的富贵后面声音卡壳了,紧追而来的沈昀一跨进门,两对视线四只眼落在床榻里头一上一下衣裳不整的两个人,到嘴里的话一个囫囵猛咽回肚子里,富贵只恨不得自戳双眼,一把按住欲言又止的沈昀,然后用力把门哐一声关回去。

这样的大动作并未能够惊动屋子里的人,梁羽仙淡定收回目光,抬眸看向为了不被压而奋起反抗把她压在身下的太子。

准确来说,太子压根就不知道在他跟梁羽仙手抓手在压人与反压的挣扎过程中竟然有人破门而入来了又去,而在他农奴翻身把梁羽仙压下去的光荣一瞬,已经无比清晰骇人地映进破门而入那两位的双眼里。

此时此刻,太子还啥也不知道,反在为他身为一个大男人压过一个姑娘家而扬眉吐气,笑得特别傻白甜。

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人,梁羽仙一向不是什么近身肉搏的强手,更别说两人体力气力相差悬殊,适才能逞一时之能压倒太子都不过是建立在太子又瞎又聋还毫无防备的基础上,所以现在被太子反压她也没不服气,反正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争这个上位。

不过沾沾自喜过头了,太子却浑然忘了自己原本只是想要与她保持距离的。

当彼此的距离超过了预警的最低界限,太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前襟被往下一拉扯,身子顺着这个动作微微伏低,然后就感觉到了额头的位置被柔软的双唇一点点贴近,轻轻印了下去。

“……”

清清白白小半辈子,亲亲小嘴都不曾的太子自诩是个不对女人动手动脚的正人君子,却在今晚一口气体验了完整的亲吻套餐三点式。相对第一次的惊吓以及第二次的不淡定,太子爬坐起身,捂住被亲过的额头,佯装镇静地红耳朵:“你到底亲够了没?”

见他起来了,梁羽仙也没有继续躺下去,调整好姿势撑坐起身,想了想,执起他的手心悠悠写道:“今夜凉如水,我好似偶染微恙,患了一见殿下就想亲的劣疾。”

太子还在板着脸,耳朵却红了一个更深的颜色:“尽瞎扯,别以为孤不懂医理就瞎编乱造,这世上哪来这般古怪的劣疾,听都不曾听说过!”

“殿下不信?”梁羽仙边勾着字,边跃跃欲试。

太子一下子老实了不少,可一颗心还是忍不住躁动不己:“就是不信你又能怎么着?”

梁羽仙顺着拉手的动作,身子微微倾前,慢慢贴近,在鼻息极近的咫尺距离停下来,手指一字字描摹:“只要殿下说不,我就退开,再不碰你。”

太子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稍稍偏开发烫的脸,不满嘀咕:“什么叫孤说不你就不碰,明明该碰的你都碰了,孤说的话你会听吗?”

梁羽仙莞尔:“我并不喜欢强迫的关系。”

这话太子一听就不服气:“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会儿贴得这么近又算什么?!”

梁羽仙眨眨眼,水眸幽幽:“约莫夜阑人静,不觉有些魔障了吧?”

活橡敷衍借口的解释又怎么可能令太子心悦诚服呢?梁羽仙退开身子,松开手,她的气息与温度骤然离去,令闹情绪想要发作的的太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其实也没离远,至少人还坐在床榻上,太子伸手一通瞎摸,很快就抓到了她的裙尾:“你在干什么?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去。”

梁羽仙把被他抓在手里的裙摆抽回来,可是抽了两下没抽动,她思来想去,还是往他手心写道:“既然殿下不喜欢,那我总不能没脸没皮继续这么闹下去。”

太子刹时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孤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这都已经摸摸抱抱还亲了整整三个回合了,现在才想拍拍屁股不认账吗?!

想都别想!!!

他的手被突然攥紧,很快那个被他所忌讳的字眼就这么被重新勾勒在他的手心上:“所以,殿下是喜欢的?”

太子嘴巴嚅动,将就抿起一直线:“如果孤说不喜欢,你是不是就会放弃了?”

梁羽仙静默,她重新写道:“不,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喜欢殿下这件事。”

喜欢与否只是她自己的事,就算不被喜欢,她也一样可以去喜欢对方。可假如太子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情,一点不曾表露任何心动的话,那么今后她都不会再将这份感情坦城布公,不会让自己的感情成为太子的束缚与累赘。

在感知到不会放弃的字眼之后,太子心头倏而一松,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占满心头。可他不懂,还是不懂,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充满复杂的不认同:“你的喜好怎么就这么奇怪的呢?”

居然喜欢他这样说话难听又脾气不好的人,还不在乎他这样面目丑陋的脸,事到如今就连眼也瞎了耳朵也聋了,治不好就等同一个废物,太子之位岌岌可危,随时都将面临被废,她怎么都不在乎,还敢对他喜欢呢?

“我喜欢殿下,是件奇怪的事吗?”梁羽仙眉心一舒,四平八稳地写下去:“可我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问题,个人喜好看个人,为什么我的喜好必须随波逐流?我清楚我想要的,也清楚我喜欢什么,不需要迎合他人,这就已经足够。”

太子张口哑然,他低垂脑袋,闷声嘀咕:“孤从来没有被人喜欢过,孤不懂。”

“我也从不曾去喜欢别人,能够令我体会到这份感情的只有殿下。”梁羽仙神情微柔:“凡事总会有第一次的,总得尝试过了才会懂得,殿下何不一试?”

太子埋头发愣,突然抬首:“不对,你不是喜欢沈昀的么?”

“……”

到底哪来的信口胡诌污蔑她?这下就连梁羽仙都忍不住要有脾气了,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绝无此事。”

刚刚被屋子里面那两人给惊吓过度的沈昀和富贵直接退到院子之外,除了心有余悸不平静,富贵更多的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激动与欣慰,暗暗琢磨着回去一定要浓墨重彩好好书写下来太子殿下的第一次。

相反沈昀的脸色就不太对:“方才殿下那般大喊,我们进门时又见他们那种情况,你说会不会还有什么事?”

富贵好心拍拍他:“没事,第一次肯定没经验。”

沈昀皱眉:“梁羽仙是位心思稳重判断冷静的行医大夫,殿下才刚诊断双耳失聪,这种非常时候又怎能……”

下面的话沈昀有点说不下去了,富贵摩挲光洁的下巴,特别猥琐地挤眼睛:“那约莫殿下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