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仙写得手酸,本想停一停,可见太子刻不容缓大发雷霆,又往他手背轻轻拍,继续勾划:“可我只对你。”

这几个字笔划简单,字面意思更简单。太子被梁羽仙拉着手重新坐下,却没有立刻说话,他虎着脸,像是生气、像是思考,沉默了许久:

“你什么意思?”

趁着太子长时间的沉默,梁羽仙一边揉着手指,一边在心里不停地打转。听见太子的反问之时,她也在心里反问一句自己。

什么意思?梁羽仙自认从未刻意掩饰自己的心思,可显而易见的,太子从未正视。

与其说是感情迟顿,又或是不曾正视她的感情,更准确而言是太子在刻意忽略了这份感情。

梁羽仙并不是没有察觉,她也隐隐能够感受到太子排斥以及不可置信源于什么,原本她只当是来日方长,可事实上她根本就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消磨与浪费了。

她已经不想再等了。

“百灵州虽然民风淳朴,男女老少大胆开放,”梁羽仙寻思过后,重新握住他的手心:“可若非钟情属意之人,谁也不可能主动对谁投欢送抱。”

笔划停在‘抱’的那一勾上,手心的主人也跟着抖动两下,梁羽仙停顿好一会,才想好怎么写下去:“我也不是见谁都那样的,可如果……”

“如果,”她眸光一闪,黯淡垂帘:“我所做的一切令殿下感到厌恶与排斥,请殿下一定要告诉我,那样一来我才会死心,再也不这么做。”

勾勒出最后的字,梁羽仙深深吐息,然后松开太子的手。

可正当放开,太子却突然用力,顺着即将离开的指尖反攥住她。

梁羽仙身子轻颤,盯着没能分开的十指,水眸潋滟,尤如春风拂化,涟漪万圈。

“可为什么是孤?”

太子他与梁羽仙的态度不同,他皱着眉:“你喜欢孤的什么?钱?权?还是脸?”

说到脸的时候,太子不免浮露嘲讽之色,又硬生生忍了下来:“如果孤被废、或者死了,那无论是钱还是权都会没有的。”

自动忽略脸的话题,太子继续问:“所以,是因为富贵他们怀疑你,你才会这么说的?”

梁羽仙捂热的一颗心渐渐冷却。

富贵的字写了一半,太子虽然听不见他们后面的对话,却也基本想象得到后续会是什么讨论方向:“如果……方才那些话是为了急于摆脱嫌疑而刻意这么说的话,你大可不必这样。”

“孤并没有怀疑你。”

因为看不见也听不见,所以当梁羽仙不在他的手心书写文字的时候,太子连唯一能够感受她情绪的方法都没有了,他只能凭借感觉,吐出话来:“在无法视物之前,孤曾见过下毒之人,孤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当然,不排除你很可能是对方同伙,可如果五无盅真的这么厉害,那就压根用不着你来亲身涉险。”太子哼声:“你看你现在,一下子就被当成众矢之的的嫌疑犯,若果真是故意而为,这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

“更何况,”太子昂首挺胸,嗤之以鼻:“一有事就往女人身上推,算什么男人?孤自己的身体孤最清楚,才与你没干系。就算你是大夫,也没有包治不赔的道理。动不动嚷嚷治不好就砍头的是孤上面那老头的毛病,孤最看不惯他那种嘴脸,孤才不屑这毛病。”

虽然没有治不好就砍头的毛病,治不好不让走约莫也算一种霸道行径吧?梁羽仙究竟还是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在他的手心重新写上:“不,我会治好您。”

太子撇嘴:“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

梁羽仙却异常执拗地继续书写下去:“我会治好的,相信我。”

不是为了摆脱嫌疑,也不是为了同情,亦不是为了从他手中得到任何东西,她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太子默然,他偏过脸:“孤看不见的头一天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梁羽仙闻声:“什么感觉?”

太子负气地昂起脸:“焦虑平复下来之后,突然就觉得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梁羽仙眉心微动:“可如今看不见也听不着,殿下还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吗?”

太子想了想:“起初看不见的时候,孤心里想着终于看不见这些人的肮脏嘴脸,不必去看这些人明明犯恶心还要挤起来的笑。美中不足的是耳朵不能封起来,这样就不需要去听那些个虚以委蛇的谄媚或是背后长舌与唾骂……”

“那时孤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能够实现了?”

“可这世间并非只有肮脏的嘴脸以及不堪入耳的不尊之言。殿下身边还有许多忠良之士,有真正值得接纳的谏言。”梁羽仙声音一低:“还有我,还有我想对您说的话。”

“如果不好起来,殿下就再也听不见。”

其实到了这个份上,太子已经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尤其到了现在,他的感官太少、越来越少,周遭一切仿佛都被罩在一层隔阂之外,索然无味。

可是当他蜷缩手指,依然能够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感受到每一笔划所勾勒出来的鲜活存在。

她的指尖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道:“我想让殿下看看我,再一次听见我的声音。”

“无论您是不是太子,无论您的样貌是否存在缺陷,无论殿下信是不信。”梁羽仙的手轻轻发颤,但还是坚定地写下去:“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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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了_(:D)∠)_

第74章 不懂

太子横眉竖眼好半天, 搓着搔痒的手掌心好半天, 瞪开迷茫无知的大眼睛:“你是不是写错了?”

“……”

梁羽仙掰开他的一双手,打算一字一字重新书写到被他确定并认可为止。可是她一动作, 太子立马像受惊吓般一个激灵猛然按住。

两人无声对峙了好半天, 因为听不见,太子也不确定这个对峙的过程当中梁羽仙究竟是否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能凭借抓握的力度一点一点地感受对方,感受彼此,然后收敛地去控制自己情绪,控制心跳的快速怦击。

既然无关他的太子身份、也无关乎他现有的任何东西,更不是为了摆脱嫌疑澄清自己, 或者证明自己的医术与实力,那她说这话是究竟是什么目的?

太子有点想不明白,真的搞不懂。

因为敏感的外表与身份所带来的不便,太子自打小至今就没见识过几个女人、也不太爱跟女人打交道。或许是接触得太少, 又或者是刻意闪避, 他一直都不太懂得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也不懂得如何与女人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