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仙浅浅勾唇,柔声道:“我虽说是为太子办事,可娘娘莫要忽略一点,是二殿下让我来的。”
丽妃心下一寒,微微瑟缩身子,眼神满是惊恐万状。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是她的嫡亲骨肉,明明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明明曾经如此地依赖她,却在她出事之后直接消失无踪,在她被幽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曾来探望过她!
如若不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无意间从外面的宫人口中得到他的去向,丽妃差点就要误以为他是不是死了,比她更早一步地去死了。
而今,他却派人来见她。
霎时间,丽妃有点看不透那个被自己认为懦弱无能的儿子,她不确定魏云澍是否已经知悉太子的打算,不确定魏云澍将人派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她这个母亲,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与将来。
丽妃鼻尖沁汗,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梁羽仙并未错过她眼底的惊怒与恐惧:“二殿下托我转达他的意思,他说他愿意随你去往南迦。”
丽妃一愣,施即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怎么会?
这么傻?纵然已经开罪了太子,并且失去了母家的庇护,可他还有皇后这样更高的靠山,他还小,尚有许多机会可以再搏一次
他、他怎么就这么蠢?
丽妃难掩心中的狂喜,至少如此一来,她可以不必苦恼、苦恼如何说服他随自己走……
“娘娘是否认为二殿下毫无远见?懦弱愚蠢?”
丽妃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梁羽仙平静道:“你的儿子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懦弱与卑鄙,至少在面前生死去留方面,他比你要更加光明磊落得多。”
“丽妃娘娘似乎从来不懂。”
丽妃表情古怪,她想嗤笑一声,可是嘴唇轻颤,却久久没动。
贴在门板竖耳偷听的太子殿下渐渐听不清里面两人的说话声,他凝眉深思,思考是否能够再进一步,派富贵偷无声息潜进门。
可是没等他想好怎么无声潜入,那扇门已经嘎吱作响地从里面打开来,吓得毫无形象偷听墙角的太子六神无主,万幸对方及时捂住他的嘴巴,门扉才又关了回去。
太子虽然看不见,鼻子却是没问题。尤其已经有过好几次的近距离接触之后,太子可以很轻易就辩认出从屋子里头出来的是梁羽仙。他憋着一口气想怒不能怒,好不容易等到她松开手,这才从嘴里无声挤出两个字:放肆。
梁羽仙瞧出这是什么口型,为了方便照顾太子看不见,她凑得很近,附耳对他说:“小声一点,别被听见。”
太子的脸有点烫,他稍稍别开,无声示意人形拐杖贾富贵带路要走,梁羽仙看了看他的动作,好心提醒说:“富贵公公说是出去外头把风,已经走了。”
“……”
在太子与梁姑娘‘亲亲我我’的时候,醒目如富贵留给太子孤男寡女的适当发挥空间,特别贴心地拔腿就跑,已经没影了。
鉴于里面还有丽妃在,说话确实不方便,梁羽仙牵着太子出庭院,不忘解释说:“这里殿下不熟悉,我怕您瞧不见会给绊着了。”
太子感受着牵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高深莫测的脸上闪过红彤红彤:“……嗯。”
虽说贾富贵是个值得吊起来抽打的小叛徒,可身边没人,丽华宫他委实不熟,太子不得不靠梁羽仙的搀扶,只是走起来亦步亦趋,实在不太习惯。
自从眼睛失明之后,太子就不喜欢逗留在陌生的环境,因为陌生会使他没有任何安全感,倘若身边还没个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太子会更加不安。
好在身边人是梁羽仙的这种感觉,太子除了局促与不习惯,并不能算是不安的。
梁羽仙忍不住笑“我会看着点的。你放心,凡事还有我,我会保护殿下。”
太子立刻挺直腰板,横眉竖眼:“孤善骑善射,虎掌生风,力大无穷,拳脚功夫可是练过的!”
言下之意才不需要你保护。
梁羽仙倒也随意:“我怕殿下双拳难敌四只手,虽说我没有练过,可论及自保能力并不弱,多护一人也能绰绰有余。”
太子皱着脸:“就像刚才那样?”
沈昀曾说梁羽仙是独自一人千里迢迢上京来的,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一路怎么挺过来的?必须得有过人的本事与能耐吧?太子又想起方才丽妃诡异的嘎然而止,总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肯定发生了什么。
这时太子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曾了解她。
“殿下在意丽妃说的话么?”梁羽仙并不知道太子心中另有他想,听他提及方才屋子里的事,立刻就想到了丽妃口不择言说的事,不免心中叹息。她心知丽妃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事,却没想到丽妃竟莽撞地说出那样大不敬的话语来。
太子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梁羽仙的意思了:“你是说丽妃咒骂孤与母后那番话?”
他‘哈’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哼哼:“说这种话的大有人在,孤又不是不知道,孤又不是没听过,早听腻了。”
如果没有具备强心脏,哪活得到今时今日?
“不过孤已经很久不曾当面听说这种话了,你说孤是割了她的舌头呢……”太子阴恻恻地侧着脸,朝梁羽仙露出狰狞丑陋的瘢痕,像是故意为之,使得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还是吊起她的项上人头更快意?”
梁羽仙静静盯他的侧庞,笃地一下弹在他的额头上,太子倒退两步,捂住他的阔脑门:“你、你竟然敢打孤?!”
梁羽仙把手收回袖里去,语带无辜地说:“没有,刚刚有只蜜蜂飞过。”
蜜蜂是直接用手拍的吗?口胡!你当那是蚊子还是苍蝇来着?!再说了,哪有人用手弹蜜蜂的,编大话先修一修草稿好吗!太子脑袋嗡嗡响,还别说,经她一弹,那日在飞凤宫水榭被打脸的事情赫然上脑,太子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别以为孤纵你,你就可以目无尊卑,越来越放肆”
梁羽仙看他怒急攻心,只好商量着说:“要不然,我让你打回去?”
太子气死了,他怎么可能打得下手!
仰望艳阳高照,太子脑门一片漆黑,暗红的颜色渐化转淡,梁羽仙眸光微闪,她牵握住太子的手,左右张望一会儿,不顾挣扎地带着他往就近的一处六角凉亭走,将太子按坐在凉亭的石墩上,帮他往脑门揉了揉:“还疼吗?”
太子绷着脸不说话,一棒一枣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好。
他不理自己,梁羽仙也不在意:“殿下又不会真拿丽妃怎么样,何必非要说那样的话让别人误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