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可以衍生出几种意思,然而梁羽仙没有多想,干脆直接地选择了心中所想:“若论象棋则略有心得,而若论围棋……或可执黑子。”

众人微讶,照说先行者更为有利,而围棋以白子先行,她敢说让太子先行,说明对自身实力有足够的信心。

太子缄默片刻,勾唇冷笑:“好大的口气。”

梁羽仙回以莞尔:“否则又岂能博太子殿下与我对弈?”

太子咯咯磨牙:“好。既是博弈,自有输赢,你想赌什么?”

闻言,梁羽仙反倒为难了:“不赌行么?我这人自小运气不旺,向来只有逢赌必输。”

“不行。”太子继续冷笑,这么快就开始为输找借口了,果然前面种种夸大其辞都不过空口说说。

梁羽仙无奈:“好吧,不知殿下又想赌什么呢?”

太子一咬牙,眸色沉沉:“孤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梁羽仙眉心一动,她定定看着太子,偏过头:“因为不敢看到被你亲手弄出来的伤疤么?”

太子一口气哽在喉咙,立刻横里横气地插腰:“孤、孤有何不敢?!孤本就看不见!”

梁羽仙轻笑一声,眸光潋滟:“殿下只字不提那日之事,我原以为您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太子自问素行不良,却也从未做过动手打砸女人这等糟心事。尤其这才过去几天?那日种种历历在目,他又怎会不记得?!

富贵见之特别不忍,还好心地插话帮腔:“怎么会呢?殿下日夜辗转茶饭不思,每日想的都是这件事,哪能这么容易说忘就……”

话没说完,太子把他掐闭嘴了,然后一脚踹开富贵,太子方勉强挽留心神,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孤以为不记得的人是你。”

明明已经害她受伤流血了,明明说了那么多伤人的凶狠话,明明他就已经没有抱持任何期许,为什么她偏偏还要进宫来?

“为何会不记得?”梁羽仙眨眨眼,她容色舒缓,声音轻柔似羽般,包含了说不尽的由衷与认真:“这是我与殿下今生第一次相见,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不想忘记,眼下又怎么可能不记得?”

太子怔愣愣,富贵和沈昀也怔愣愣,然后两朵红云脸上飘,一个个耳根鼻子微微红

真是位好会说话的小姑娘!

一片红彤彤中,却只有太子僵着脸无声喃喃:“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推她骂她害她头破血流的……这个仇。

霎时间,太子一颗心跌碎谷底,面如死灰。

别人一片粉色喜气洋洋,唯有太子低头默默长蘑菇,足见他的脑回路与别人不是一路。气恼的太子怒拔小脑袋上疯长的蘑菇,撒气道:“孤就跟你赌如若你输,从今往后不许再出现在孤的面前,不得再踏入东宫半步!”

“殿下,你又何苦与一个姑娘家较劲呢?”沈昀实在看不过眼打算从中调停,他是不知梁羽仙棋艺如何,但他知道太子棋艺绝对高超,举国上下难逢敌手,岂会让他拿这种事当赌注击退梁羽仙呢?!

梁羽仙却很冷静:“如若我赢呢?”

“你赢?”太子从未想过这种可能,翘起下巴:“那孤便愿赌服输让你治疗。”

梁羽仙摇头:“太子殿下的眼疾并不一定就要由我来治,而我也不是非治不可。”

太子一听,心里反倒不舒服了。他拧眉半晌,负气道:“如若你赢,孤凭你处置!”

富贵与沈昀骇然:“殿下!”

梁羽仙失笑:“太子乃大魏储君,大魏的未来之主,无人能够轻言处置。”

太子干瞪眼:“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梁羽仙竖起一根手指:“如若我赢,我只要殿下做一件事。”

太子埋头沉思,再抬起来反问:“做什么?”

她双眸含笑,笑意愈深:“这得比过才知。”

简而言之空口套白狼,与‘凭她处置’别无二致。富贵拿惴惴的眼神询问沈昀,生怕比‘凭她处置’的意思还更凶猛。然则沈昀自己带来的人,跪着也要坚信着。至于他们的太子……

虽然应承了梁羽仙,可为了不被单独留下再次上演昔日惨剧,太子让沈昀代他执棋,由富贵负责说棋作笔录。于是庭间草木茏葱,微风簌簌,但闻室内水声沸腾,不多时煮茶的宫女又一次斟上茶水……

这已经是第五泡了。

沈昀额前流下一滴汗水,执白子的手迟迟未再落下,最终他无奈妥协,乖乖把棋子放了回去。

“……殿下,我们又输了。”

太子的脸如乌云蔽月,简直黑得一塌糊涂,怒掀棋盘掐倒沈昀:“是你!肯定是你这该死的混球里应外合故意下假棋设假局来坑害孤的!!”

眼看太子和沈昀又要掐起来,苦命的富贵赶紧扑过去劝架。

梁羽仙扶好被掀翻的棋盘,收起没被践踏的黑白棋石,将宫女新泡好的钟黎湖碧螺春捧在手心,闻着淡淡茶香,细细品味。

两局之前他们已经就同样的问题刚掐过一轮,彼时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才刚梳整,这回又乱了。

他们统共下完五局,最终以梁羽仙五局四胜的巨大优势完胜太子。

五局四胜是一种什么概念?要么精通棋弈的太子殿下浪得虚名,从前根本就是其他人给奉承的;要么就是梁羽仙的超高水平在太子之上,并且拥有绝对的碾压性。

富贵拉开两人忙说好话:“殿下如今目不能视,输棋也是在所难免。”

太子盘腿拍膝,心觉有理。

可刚被抡过一拳的沈昀在旁边冷冷打岔:“太子日前也与微臣下过几场,不也每场胜利?”

“……”

太子立刻嗤声:“那只能说明你的棋弈之术比她不行,不能代表孤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