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的一句帮衬,张大人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哪知另一边太子又开始冷笑:“然则从其吏而不尽其职,长此以往不过偷安苟且,没看出有什么能作为的。”

张大人一口老气没抽上,又要瘫了。

皇帝叹息:“容朕想想,容朕再想想,你们还是先回去罢。”

几位大臣拖着要翘不翘气的张大人,匆匆告辞。

皇帝摇头呷茶:“有些话心知就好,不必事事说得这般清楚明了,免得他气过伤身,还累你名声不好。”

太子冷冰冰:“父皇不就等着儿臣把这话说给有心人听吗?”

皇帝搁茶的动作没有停顿,转而悠悠吃了口糕:“张大人如今已是年过甲子,怕也等不了多久,是该安排安排告老还乡的了。”

太子哼声,扭头去抓箭筒。皇帝静静看他动作:“朕听闻数日前武安侯的世子为你引见一位医女?”

那日发生的事很多,皇帝独独提到的却是只有这件事,太子撇嘴:“是又如何?”

“听闻你还打伤了她?”

‘啪’地一声,太子手里的羽箭断了一支。

皇帝摇头:“朕没说你不好,只是你这脾性得改改了,学会沉着与稳重,朕才能够将皇位与江山交给你。”

太子容色淡漠,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激动奋慨:“你不是还有一个二皇子吗?”

听他又在说气话,皇帝不由叹慨:“你是梓童的孩子,朕还是想把皇位留给你的。”

太子低头不语,他执箭转走跨出一步,身边富贵立刻紧随其后附耳低语:“左侧迎上五步,居正中,偏右,再偏,对……”

富贵收声,只见太子虎口握弓右手搭箭,他侧对箭靶,阖上双眼,勾弦开弓飞射而出。

一箭扎靶,声音传来,太子插腰:“怎么样?”

远观靶上插着两箭,一箭是先前众臣来时射的,另一箭是刚刚射的,稍偏红心,差点中了。富贵立刻谄媚道:“殿下英武,就是稍微偏左那么一点点。”

太子皱眉不满意,尤其皇帝正在背后击掌叫好:“吾儿随吾,颇有朕当年百步穿杨的英伟风范。”

“……”

太子把弓扔了,转身走回来:“丽妃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皇帝假装很随意地去端茶,借势不去看太子那脸又丑又凶神恶煞:“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就好,朕不打算插手。”说着说着,他叨叨着出来久了,该是时候回去批奏折了。

太子没去阻拦御辇的离开,也没去揭穿皇帝的蹩脚的托辞。直到演武场剩下他与富贵二人,太子面露讥讽,淡淡低喃:“在你眼里丽妃的事只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吗?”

富贵低眉顺眼。

所以在皇帝眼里,丽妃就只不过是生育了魏云澍的工具罢了,根本什么也不是。

是否他的母后也是如此?

回宫途中,太子不免如是想到,好在心绪不宁了一路,伴随拂面的轻风稍稍散去。

几日阴雨过后,迎面是新泥与春风的气息,太子鼻尖一动,隐隐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好似在哪闻过,在哪?在……

“殿下!”

随行的富贵抓住坐辇的一侧,急吼吼的声音中充斥着喜气,压低声音对他说:“太好了,殿下……”

“梁姑娘终于又进宫来了。”

第18章 博弈

一颗心脏骤然颤动,太子凝眉,紧握辇椅的扶手:“快、快调头。”

可是富贵‘咦’了一声,听上去颇不乐意:“晚了。”

“晚什么晚”太子正要怒斥一声,蓦然又想到什么心下咯噔,果不其然听见正前方传来的讨人嫌的说话声:“我们已经看见了,想跑自然是晚了。”

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声音来源这般靠近,足以说明彼此之间相隔的是什么程度的距离。

一想到迎接他的正前方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太子头一个念头是逃,下一个念头是把富贵这个叛徒掐死再逃。无论哪一步都是走为上策,可太子恍然忆起事关己身最为重要的一个关键

众目睽睽之下,瞎子还能怎么逃?

更何况东宫内外多少眼睛,一举一动尽在有心人的眼皮底下,他又如何能逃?

内心翻涌了许久的太子终于放弃挣扎,他瘫着脸,装模作样地笔直‘扫’过东宫门口拦住他的人,冷冰冰道:“放肆。”

讨人嫌的沈昀恭恭敬敬拱手弯腰:“微臣失礼,倘若为此冒犯殿下,不若就罚微臣再去守门?”

“……”

太子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如上一次借故遁走留下他带来的那人与自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太子轻易不会再上当:“不必了,孤新近搜罗一份棋谱秘本,昀世子来得巧,正好可以陪孤较量较量。”

说罢,太子扬起化险为夷的得意嘴角,在富贵的搀扶下稳稳落地,大摇大摆向前迈出一大步。

沈昀心知忽悠不过,正惋惜着,身边人的声音便轻盈传来:“真巧,我对弈棋也有兴趣,不如就让我来陪太子殿下切磋一场?”

正要跨过门槛的那只脚滞在半空,微微趔趄,富贵及时搀扶。太子隐隐生怒,甩开富贵的手,阴恻恻回头:“就凭你?”

“倘若小女子棋艺不足,还望殿下多多包涵。”梁羽仙笑晏如初,平静如常。

太子阴着脸半天不说话,狰狞的脸孔叫人看着实在瘆得慌。然而对峙了好半天对方还是没被吓退,太子虎着脸,瓮声说:“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