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子对你信赖有加,然事到如今,恐怕没有谁比青叶谷的医师更适合代替你们为太子殿下祛除盅毒,治疗眼睛……”

“没用的。”

梁羽仙冷声道:“他们治不了。”

这辈子的她尚且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研究才能找到药解的方法,如若青叶谷的人能够治得好太子的话,那么上辈子的他就不会耗到最后五感全失的地步,死在了什么都没有的雒城里。

第183章 不想

许誉皱眉, 稍稍压下心中不悦:“如若天下第一医门都无法治愈太子, 梁姑娘又如何能够断定你就一定能够救得了太子?别忘了现在太子病况恶化, 极有可能正是因为你的治疗方法出了问题。”

梁羽仙缓缓吐息:“许大人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许誉一愣。

梁羽仙微哂:“看来许大人也如其他人般, 认为太子殿下之所以会眼疾恶化,是因为我吧?”

许誉不语, 勾起的唇角渐渐扬成一道无比讽刺的弧度:“看来梁姑娘自己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可凭什么我们不去相信人人称道的医圣,非要去相信你这样半途冒出来的江湖神棍呢?”既然把脸撕破了, 许誉也不打算伪装下去:“太子被感情冲昏了头, 两眼蒙蒙昏头转向,这是你的好本事,可你不能用应付他的方式来应付我。”

他容色冷峻:“我不管你到底想从太子那里得到什么, 如果你不想大家抱着一起死的话,就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们添乱,立刻收手。”

许誉从来笑脸迎人, 吊儿郎当流里流气, 他很少与人说重话,可当他缄起面上的和气,森冷决断的模样却是几乎鲜少有人能够接触得到的模样。

这是梁羽仙所不曾见过的模样,或许这才是许誉真实的一面

“这是不是就叫做狗急跳墙?”

许誉眯起双眼, 形成一道危险的弧度。梁羽仙却并未露出惧意:“看来许大人是真的急了, 才会冲到这儿对我撂下狠话, 不惜露出真面目。”

“能让你急成这样的, 是太子吧?”

许誉双瞳微震, 微弱的细节被梁羽仙所捕捉,也正因为如此才终于从他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是说,太子的意思与你现在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并不一致吧?”

喃喃说着,梁羽仙双唇轻抿,隐去了唇边微不可察的轻浅弧度:“太好了。”

“……”

这句话所蕴含的内容,大有大松一口气的欣然之意,让许誉的脸有点绷不住,终究还是垮了下来。

“梁姑娘,行行好,咱们说正经的。”许誉死皮赖脸:“太子现在的处境是真的很不利,外面都在传他快死了,朝里几百号臣子都乱了套。尤其皇上最近的态度极其微妙,你知道太子那个犟脾气死活不肯听劝,我们这些做小的真的很难办的啊!”

梁羽仙稍稍收拢绵软的心房,拿眼瞧他,正儿八经地思索道:“恐吓不成,现在反是改变方针,打算以退为进?”

许誉噎声,他还真是打了这种小心思,只不过他脸皮厚,被说穿了也没关系:“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许誉就是个小人,天生是个卑鄙无耻真小人。我没别的盼头啊,我就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盼着太子登基带我飞,这种心情你能懂吗?”

他被压着当了这么多年小官,卧薪尝胆当了这么多年的窝囊废物,为的不就是辅佐太子成为顶天立地的人上人吗?好不容易他熬到了今时今日,半路夭折可怎生是好?

许誉苦哈哈道:“别说我,其他付出更多的、想要得到更多的大臣呢?辛苦了大辈子的投入全打水漂,他们怎么甘心呢?就算他们甘心,我们太子怎么办?你能想象傲了半辈子的太子突然迫降一格,屈居人下的样子么?就是他能忍,过去被太子整治过了,太子得罪过的那些人,他们会放过太子吗?”

“不是我太在乎成败,而是成败的重要在于它将决定我们的生死。”许誉说到这里,露出来的表情不再儿戏与马虎,“尤其是太子,若果我们败了,他真的会死。”

梁羽仙静静听着:“我知道。”

她知道许誉不是在危言耸听,事实上他所说的一切在不久的未来都将成为现实,而上辈子的梁羽仙也的的确确看到了。

见她似有动容,许誉还以为自己终于把她说动,可梁羽仙摇了摇头:“可我并不认同许大人的说法。”

许誉身形一歪,差点没从椅子上蹦下来。

“许大人,仅凭我的一己之力,真的能够毁去太子与众多大臣筹划部署了那么多年的登基大业,葬送太子如华似锦的大好前途吗?”

梁羽仙淡淡说着:“我梁羽仙或许较之常人是有一些过人之处,却也不过是个感情面前渴求钟爱的小女子。自我入京以来,我只一心栽在太子身上,从未想去掺和任何有关政权的一切争夺。”

“你这一顶帽子太大了,我自认没那么厉害的本事,又何德何能消受得住?”

或许,确实因为梁羽仙的存在而导致了太子权位的动摇,可她真是一切根源的罪魁祸首吗?倘若仅凭一个女人的出现就足以颠覆那么多人耗费了十数年时间所构筑出来的心血,那是否说明,这里面根本早就已经出现问题?

许誉神情怔愣,不过片晌,倏然从椅子上撑起身。

梁羽仙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却没能看清许誉的表情,因为他很快背过身,行色匆匆:“我有事,先告辞。”

他走得很急,没有留下过多的话语。

梁羽仙静静坐着,像是盯着已经消失的那道背影,又像只是出神地放空自己。直到一人背着光影,从门口踱入厅室,梁羽仙目光偏移,落在了不知何时到来的元如炼。

“元侯是否又想说,我真是个巧舌善辩的狡猾女人?”梁羽仙没问元如炼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又知道多少。反正在对方的地盘上,无论任何事都隐瞒不了。

元如炼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像往常那般不留余地数落或者讽刺什么,而是缓慢张口:“太子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梁羽仙挑了挑眉,旋即轻笑:“你瞒着我太子的病情,无非是不想让我掺和进去,或者又做什么极有可能伤及腹中胎儿的事吧?”

许誉不是第一个告诉她‘太子眼疾恶化’的人,元如炼身在京师,纵然与太子多有不睦,架不住两者身份关系的紧密性,他不可能浑无所知。

元如炼也不否认:“如果你能像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老实养胎,那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

梁羽仙却说:“可要是这个代价是太子的命呢?”

“太子尚不如外界所说的那么严重。”元如炼面色冷硬:“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不说她的自身情况每况愈下,就说风头浪尖的时下,多少人盼着太子死的同时,更盼着梁羽仙带着腹中胎儿陪着太子一起去死。

对梁羽仙而言,几乎已经没有比将军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梁羽仙叹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得回到太子身边去,我得把剩下的事情接着做完,否则前面我所付出的心血岂不全都白费了吗?”

落水那日,梁羽仙向元如炼坦白了她的打算。原以为元如炼听罢肯定欣然放手,指不准立马就能将她扛回宫里去。可谁能想到元如炼不仅没这么干,反还跟防狼似的日夜派人盯着她,活像稍不看牢她就会再去跳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