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张脸可谓是她的多年心病,曾经给她留下非一般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哪能轻轻松松坦然面对?纵然毫不严谨地尖叫出声确是不对, 可这要不是太子顶着这样的脸没头没脑冲进来, 这要不是太子一上来就抓她的手,她会吓得叫出声吗?!
富贵从太子后头探脑袋,起先还没认出陌生女子是什么人, 可随着他盯得越来越久, 富贵哗地头皮一麻,赶紧拍太子胳膊:“殿下、殿下, 这位是……”
“她是东宫座上宾。”
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后方传出, 太子和庄梦春站得近, 显得梁羽仙的位置冷冷清清,她的目光定在那两人曾经交握而又分开的手掌心:“听闻此行是为元将军传讯而来,殿下与她也认识,所以我让宫人请她进来了……”
“你说是吧,梦春姑娘?”
庄梦春心里的气在对上温柔替她解围的梁羽仙已经消了大半,正欲点头解释,太子的声音蓦然响起:“……梦春?”
梁羽仙眸光滑去,所有人都看向他,只见太子一脸呆滞,张口喃喃:“庄梦春?”
庄梦春深深吸气,她整理衣袂,不同于面对梁羽仙时作仕女之礼,面对太子眉峰一凝,抱拳张口一身正气:“回禀太子殿下,末将奉行元将军之命,特来送……”
话未说完,太子突然哒哒地退了两步。一室沉寂的片晌之后,庄梦春满是莫名地维持姿势,想要继续说话:“……送信……”
可这话还是没能说完,太子反应剧烈地哒哒哒退到更远,几乎是被逼得贴在门扉上一样。
庄梦春满头雾水:“太子殿下?”
太子耳朵一动,如临大敌又退后一步。
“……”
这下终于所有人都发现太子好像哪里出问题,富贵朝梁羽仙猛眨眼,偏偏这一次梁羽仙对他的眼神示意却无动于衷。
满面疑色的庄梦春意欲迈前一步,太子听见声音,想也不想就扭头拔腿往外奔。
“殿下、等等……”富贵急得跳脚,忙追出去。
庄梦春僵住刚才的动作,呆呆望向一前一后跑出去的太子主仆,然后不确定地回头拿眼神询问梁羽仙。梁羽仙深深吐出一口气,冲她回以一抹莞尔,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恐怕殿下今日不便见客,梦春姑娘若不着急,还请明日再来。”
*
其实,比起一不小心认错人的小乌龙,落荒而逃的下场很可能才是真的严重。
富贵蹲在太子寝宫门前捧腮望天,无比感慨地长叹一声。没一会儿,他便见到花厅方向红廊那头徐徐走回来的梁羽仙,富贵忙撑起身迎前上去。
“太子在里边?”梁羽仙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是呀,也不让奴才进去侍候,一个人闷在屋里到现在都不肯出来。”富贵惆怅之余又难掩疑虑,忍不住问:“梁姑娘,方才那位真的是……”
梁羽仙点头:“镇西将军庄梦楠之女庄梦春,蜂水关元如炼元将军麾下一员副将,此行正是随他归京而来,想必梦春姑娘的身份你们比我更清楚。”
富贵摸腮,尽管梁羽仙面上不显,但凭疏冷的语气以及语气中非同寻常的尖锐可以从中察觉,她一定是知道什么,并且知道庄梦春与太子之间的过去肯定有什么……
不过就算什么也不知道,就太子刚才那副大惊失色到落荒而逃的架势,任谁也能看出个中肯定有什么。
富贵心情复杂,不禁将感慨吐露出来:“将军派谁来不好,怎么偏偏派的是她?”
要知道当年庄梦春寻死觅活甚至跳河也不嫁太子,不只伤了太子心,还激恼了皇帝的护儿情。若不是念在庄元两家是世交,庄母还哭死闹活去求元如炼救人,元如炼也不至于顶着压力把庄梦春捞走带去蜂水关。
如今元如炼又把人给送回来,此行此举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
“兴许,元将军也是用心良苦呢?”
富贵闻声抬首,梁羽仙取出一卷信纸交托予他:“这是元将军交托梦春姑娘送入宫来交托太子殿下的信函,方才她已将信转交予我,只如今看来太子不便出来见我,我想还是交由你来转交给他……”
咚地一声门开了,富贵和梁羽仙双双看去,大敞的门槛内侧立着太子,阴恻恻的面孔高深莫测。但见他突然从里跨出,然后大步流星来到二人面前,顶着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张口说:“富贵。”
富贵一个激灵,忙举手:“奴才”
‘在’字还没吐完,太子伸手拉住声音反方向的梁羽仙,二话不说疾奔回屋,扣门锁上。
“……”
充分体现被嫌弃的富贵只能猫在门外,委屈巴巴踢石子。
与此同时,梁羽仙冷眼瞅见太子气喘吁吁搬绣墩搬圆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轻摁落座,如同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捏碎的瓷娃娃一般。
“你怎么不说话?”因为一直听不见回音,若不是熟悉的味道与手感尚存,太子又要怀疑拉错人了。
梁羽仙看他忙完一通,总算抹汗坐了下来,才说:“殿下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太子面露紧张,神情闪烁:“只要你说,孤都听。”
梁羽仙默了默:“比起让我说什么,我更想听殿下你说。”
太子摒息拧眉,面露挣扎,还有些委屈:“孤说的都是真的。”
梁羽仙神情有些松动。
“虽然当年确实差一点点就把她给收了,后来到底也没有收啊……”太子一脸很委屈:“流英跟孤不是那样的关系,孤可没有碰过她的。”
松动不过半分,梁羽仙收住:“所以其实你是想收的咯?”
太子惊觉思路方向走岔了,摇头晃脑:“没有。”
“没有?”梁羽仙双眼微眯:“可你明明说过看在主仆一场所以才帮她,那么是不是为了帮她就算收为后宫也无妨”
这话似乎挺符合逻辑,脑子空洞的太子差点就要点头了,好在点头之前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摇头:“不是。”
梁羽仙轻声笑了,气若游丝道:“如果不是被她拒绝了,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便是她而不是我了。”
太子直觉梁羽仙的思路走向越来越危险,慌得不能再慌:“才没这回事,流英于孤而言就跟富贵一样,你想想孤怎么可能把富贵收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