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要把青阙鸟塞给沈昀,让他带走。

寸步不离侍候她的宫女见她扶额颦眉,还以为是中暑还是体虚乏弱,忙不迭围过来说:“姑娘您都找了一早上了,不若回屋歇息吧?您看您这小脸白成这样,殿下见了一定很疼惜。”

旁边一个老嬷嬷挤过来:“姑娘,您要找什么让咱们这些奴才去找就成了,何苦事事亲力亲为?您不顾着大的,也得顾着您肚皮里那个小的。这要是让皇上知道、让殿下知道,你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如何自处呀。”

梁羽仙瞅着肚皮,再看团团围着自己的宫女面青唇白,再看老嬷嬷挥汗如雨,只能妥协:“那我们先歇会吧。”

尽管她没答应回客居,好歹答应要休息,宫女们容色一缓,三三五五簇拥着她往亭子走,梁羽仙这才定睛细数,发现足足跟来了十二个。

鉴于太子自己情况比较特殊,东宫一向宦官多。加上太子连年拒亲,宫苑连个暖床都没有,余下唯数不多的宫女多半是被打发在最偏僻的院落扫地抹桌,偶尔几个年纪较长的姑姑嬷嬷,还是皇后生前留下来的,如今这些人全被富贵拨往这边照顾梁羽仙,这些人方有了侍候主子的用武之地,自然得比什么时候都要细致得多。

梁羽仙瞅着自个的出行排场,也不知是太子有心还是富贵故意,十来个宫女凑在一起独独侍候她一个,这排场比之一般嫔妃还要足,保不济还已经超过来了现皇后。

照着这种派头往东宫之外一走,准得被人戳脊梁骨。

“姑娘,秋日闷躁,不如喝碗清汤润润肺。”

老嬷嬷这时小心端上温热正好汤汁,殷勤给她递勺子。梁羽仙低头瞅着,说是什么滋补清汤,其实是东宫那几个老嬷嬷暗戳戳指使太医署给配的保胎药,头一回端上她的桌面就已经给尝出来了。

当初元皇后仙逝,仙鸾宫的宫人大半都被太子接收了。有的年纪到了被放出宫,有的年长无处可去,愿意留在东宫则留在东宫,另有去处的去了别处,这几个老嬷嬷说是太子东宫的老人,其实都是那时候从元皇后的仙鸾宫转到东宫这边来的。

正因如此,她们对梁羽仙肚皮里的小皇孙才更为着紧。

梁羽仙婉拒不了,只得当补汤喝了。

老嬷嬷接回空碗,笑不拢嘴:“老奴一见姑娘就知道您是有福相的人,日后定能依凭子嗣大富大贵,届时要什么找什么还会没有吗?您呀稳心养胎便是,莫再这般劳累身子才好。”

梁羽仙想说这要是等日后再找,万一小青阙祸害了什么人,给太子惹的麻烦大了,怕是没有什么将来咯:“洪嬷嬷,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凡事都要有个度,我能好好照顾自己的。”

洪嬷嬷摇头晃脑:“年轻人都爱这么说,当初皇后娘娘就是不听,后来……”

梁羽仙徐徐抬眸,洪嬷嬷像是忘神儿一般,说着说着就成了念念叨叨的嘀咕噜:“姑娘您听老奴的准没错。”

梁羽仙也不追究,弯眉说:“晓得的,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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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捋头绪,嗯,然后铺线、铺线铺线,要赶紧写完,虽然写得很慢,但过几天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第130章 相信

秋色正浓, 园景别致, 一群女人想方设法绊住梁羽仙,就为了让她好生歇着, 莫伤身子, 损了皇嗣。

恰不逢时,一个轻浮的腔调打破了女人之间的闲聊私语:“原来在这。”

众人抬头,正见许誉施然而至,一身儒雅倜傥风流:“在下不巧路过,打扰诸位雅兴。不知可否借坐片晌,很快就走?”

梁羽仙没说话,背后倒是因他惊起大小起浮的呼唤声。显然许誉常在东宫走动, 这里的宫女个个都是认识的,不少还能唤他的名字呢。

“不能。”

回话的是斩钉截铁的洪嬷嬷,领着两个老嬷嬷插腰横在一干春心荡漾的宫女面前说:“姑娘贵体欠佳,不便面客, 更何况身份有别男女不同, 恐怕不便留下许大人。”

“原来洪嬷嬷也在啊……”许誉干笑,刚才一时眼拙,没看见这个平日最喜欢搞小动作坏他好事不让宫女多接触的洪嬷嬷居然也在, 这会儿他才刚来就赶人, 果不愧是灭火小能手:“巧了,方才我从太子那边刚出来, 原来说好带我见见梁姑娘, 只是殿下怜她身子欠佳, 故而才说改日再来。没想到这才出来没走几步,竟就在这遇上了你们,你说缘份不缘份?”

洪嬷嬷油盐不进:“太子殿下说的是,许大人还是改明儿还一趟,今日真是不适合。”

许誉和善的笑脸有些挂不住,抬高视线冲梁羽仙狂眨眼。

接收到暗示的梁羽仙并不晓得许誉哪来的自信单凭眼神示意就能说服自己,毕竟两人唯数不多的接触并不如意,交集几乎等于没有交集,但她还是主动说:“洪嬷嬷,这位许大人我见过,既然能得太子殿下允许自由出入东宫,想必极得他信任,那我也应该相信他。”

梁羽仙笑对许誉:“你说对吧,许大人?”

“……言之有理。”许誉心虚避开她的视线。

尽管洪嬷嬷不赞同的态度依然坚决,但在宫女们好言相劝以及当事人梁羽仙的许可下,许誉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占有凉亭的一席之地。

他笑眯眯说:“遥记初次见你时,梁姑娘已经能够只身击退萧皇后培养出来的恶茬子,足见魄力与气度,绝非寻常人等可以媲美的。”

梁羽仙脑海里浮现流英倨傲冷酷的容颜,再结合许誉这声恶茬子,忍俊不禁。

许誉被她笑得莫名,不气不恼,挑眉继续说下去:“我第二次见你之时,便知梁姑娘知情识趣、谈吐不俗,不怪乎轻易不让女子近身的太子殿下,能够容你留在东宫。”

“那第三次呢?”梁羽仙放下手中的茶,长长吐息:“许大人又是怎么看我的?”

“这一次……”许誉笑得意味深长:“我只是在想去留与否,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梁羽仙被这个说法逗趣,悠悠笑道:“许大人认为,我恐庞大成虎。那最终遭受威胁的,会是谁?”

许誉默而不语,梁羽仙舒眉:“许大人不若换个角度再作思考。”

“……”

许誉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沈昀和太子老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沈昀让我相信你,但我还不能够确信你的好处。”

闻言,梁羽仙惋叹:“昀世子是个好人。”

“可惜我不是什么好人。”许誉咧嘴。

好人如沈昀才会毫不设防无条件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许誉也不会像太子那般被情情爱爱的事物给冲晕了头,至少目前他是最冷静看待这一切的人。

梁羽仙淡然:“我没强求你信任我。”

许誉一愣。

“你可以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按照你的思路去判断,谁也不能左右你。”

这是许誉长久以来所信奉的唯一,比起从别人嘴里得到答案,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